那家诊所,是一位曾经留德学医的中国医生开办的西医诊所。
民国时期,社会阶层比较高的华人都更信服西医。接受西式教育的薛白亦是如此,每有生病不适的病态都会去看西医。这家西医诊所因为离薛公馆近,医生的医术也高明,已经成为她看病的首选之处。
从发现江澈受伤开始,薛白就想带他去最近的这家诊所疗伤。可是他却坚持要先赶去福音堂,她不得已地只能先顺从他的意思行事。
但是,马车还没有跑出颐和路公馆区,江澈就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濒临昏迷,整个人疲弱无力地倒在了后座上。薛白当机立断地掉转车头改变路线,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不行,我现在必须先送你去看医生。否则,只怕你到了福音堂也已经没气了。你放心,舒眉那边我会派人去接她过来,不会让她有事的。”
江澈也无力再坚持,只能气若游丝地交代道:“你派去的人,要先对舒眉说一句话。不然,她是不会随便跟人走的。”
薛白听懂了:“你们有约定的暗语是吧?什么话,快告诉我。”
“笑笑,清流想见你。”
一字一顿说得清晰分明后,江澈犹不放心地听着薛白重复了一遍,这才无力地合上双眼,顷刻间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把江澈送进了诊所处理伤势,薛白就马上打电话给了留值薛公馆的一名副官,让他尽快赶去福音堂把舒眉接过来。
对于薛白亲自送一名受了伤枪的伤者来诊所就诊,医生接诊时脸色虽然有些紧张,但也没有多说多问,毕竟救人要紧,所以一心一意地先救人。替江澈开刀取出子弹,再止血消毒缝合伤口后,医生才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薛小姐,他中的是枪伤,需要报警吗?”
回想一下江澈之前说过的话,薛白感觉他的受伤绝非一件简单的事。在没有弄清楚缘故之前,她不想贸然报警,唯恐惹来祸端。便摇头道:“暂时不用,等他醒来后再说吧。他什么时候会醒?”
“麻醉剂大概七八个小时后才会药力消散,要等到明天早晨了。”
“医生,那就麻烦你先帮我保守一夜的秘密吧?”
一位将门千金软语温言的请求,医生自然不会拒绝:“薛小姐请放心,我会守口如瓶的。”
江澈缓缓苏醒时,正是次日清晨时分。那时候,舒眉一直守在床畔寸步不离,一见到他睁开眼睛,她激动得欣喜不已:“江澈,你醒了,太好了!”
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江澈的脑子还有些迷迷糊糊。不过看见床畔坐着的舒眉后,他一下子就完全清醒过来,同样激动欣喜地说:“舒眉,看到你真好。我还担心吴仁义会把你抓走呢。”
“他的确派人来福音堂抓我,不过幸好我有防备,也有帮手,所以逃过了一劫。你呢?昨晚在月来阁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李星南是怎么死的?”
江澈摇摇头说:“我不知道,反正不是我杀的。不过,现在这个罪名已经扣到我头上了。对吧?”
“是啊,昨晚在场的几个保镖都众口一词地指证是你枪杀了李星南。现在警方正在全城通缉你,而吴仁义也在派人四处捉拿你。总之,黑白两道都在想办法抓你。”
江澈警觉地欠起身子四处张望道:“那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在这里久留是否安全?”
在他的视线范围内,是一间纯西式装潢的卧室。室内陈设考究,格调高雅,高大的落地长窗配着飘逸的轻纱帐幔,地板上铺紫丝绒的地毯,一目了然应是上流社会人士的居所。
舒眉的回答也印证了他的猜测,“这里是薛公馆,为了安全起见,薛白让我们暂时住在她家。”
江澈意想不到地一呆:“什么?我们现在在薛小姐家。”
“是啊,所以安全方面你完全可以放心。无论是警方还是吴仁义,都不会想到我们藏身在这里。就算想到了,他们也不敢贸然闯进来抓人的。”
昨晚,舒眉在那位青年军官与关野信的陪同下,赶到诊所确认了江澈的伤势已无大碍后,在场的几个人,就一起刻不容缓地商量起了就眼下的情形局势、该如何确保江澈与舒眉的人身安全问题。
得知警方已经正式通缉了江澈,而吴仁义也在处心积虑地要杀了江澈以绝后患,尽管尚且弄不明白其中的缘故,但薛白已经下决心要保江澈到底。
“江澈现在还没有醒,在没有弄清楚月来阁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之前,一定不能让他被别人发现。这个诊所看来不安全了,警方如果假设他受了伤需要医治,很快就会对南京城所有大大小小的医院诊所展开调查。查到这里来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所以我们必须要立刻转移他。”
舒眉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苦于没有安全的转移场所,下意识地问出口:“可是转移去哪里好呢?哪里有安全的地方可以让他养伤呢?”
她话音刚落,关野信就自告奋勇地说:“舒眉,如果你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可以先带着江澈住进我的公寓。我那里绝对安全,无论是警方还是帮会的人,都不敢在日本人住的地方乱搜乱查。”
舒眉想想这倒是,就是住进一个日本人的公寓,而且还是一个对自己有爱慕之意的日本人,只怕江澈醒来知道后心里会不太舒服。不过眼下可是非常时期,安全第一,也不能要求太多了。
舒眉心里正考虑着关野信的建议时,薛白却在一旁给出了另一个选择。“舒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