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上午,雪玉守约带着舒眉一起去金门服装店订制旗袍。
金门服装店是彼时南京城最好的一家制衣店。在这家店订制沂分昂贵,能来光顾的客户们清一色的非富即贵。多半都是国民党高官显贵或富商名流的太太小姐们,另外还有不少外国人来这里做西装。所以店员们都学会了用英语接待顾客,让整家店的档次无形中又提升了一大截。
舒眉和雪玉在店员的热情招呼下,先选择做旗袍的面料,再确定款式。金门服装店用于制作旗袍的面料很多,材质各异。有流行一时的南京土布、阴丹士林蓝布、印花绸缎等;也有珍贵的香云纱、罗纱、织锦缎、妆花缎等;提供的款式也很齐全,有花边旗袍;四扣领旗袍;双面绣旗袍等等。
在所有面料中,舒眉最情有独钟的是南京土布。听到店员介绍这种面料时,她马上明了地呀了一声:“这种就是南京土布哇,我记得张爱玲很喜欢这种布料。”
民国才女张爱玲,是一个极度热爱华衣美服的女人。她特别喜欢穿旗袍,也很喜欢淘各种精美别致的面料做旗袍。广州土布、南京土布都曾被她兴致勃勃地买来制作成别致的旗袍。
雪玉听了随口一问:“张爱玲是谁呀?电影明星吗?”
“呃……”舒眉只能将错就错地答:“是啊,上海滩的一位女明星。”
“怎么从没听说呢?上海滩的女明星,我只听说过阮玲玉、胡蝶、周璇、张织云、陈云裳等等。唉,说起来阮玲玉真是可惜了,那样一个风华绝代的大美人儿,去年却吞安眠药自杀了!死时才二十五岁,真是红颜薄命啊!”
舒眉一怔:“阮玲玉是去年死的吗?”
“是啊,去年三月的事,听说吞了三瓶安眠药,让人想救都救不回来。她的死是轰动一时的大新闻,怎么你都不知道吗?”
阮玲玉是20世纪三十年代中国默片时期的著名影星之一,亦是民国四大美女之一。她的银幕表演才华横溢,光芒四射,被公认为代表着早期中国演员的演技最高水准。可惜,伊人成名后,却深陷于与前后两任男友张达民和唐季珊的名誉诬陷纠纷案。最终,不堪舆论诽谤的阮玲玉留下“人言可畏”的遗书,选择用一瓶安眠药结束自己风华正茂的年轻生命。
阮玲玉的死,虽然已经是八十年前上海滩的一场旧梦。但21世纪的新新人类舒眉也还是听说过这位昔日名动天下的默片女明星,亦听闻过她那段香消玉殒的凄艳往事了。
只是,舒眉并不太清楚阮玲玉具体逝世于哪一年。此刻被雪玉这么一问,她只能支吾以对:“呃……我那时候在北平上寄宿学校呢。学校管得紧,轻易不让出校门的,所以消息就比较闭塞了!”
“也太闭塞了一点吧?居然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要知道阮玲玉出殡那天,上海滩至少有几十万人走上街头自发为她送葬。说起来,她这一辈子虽然被两个猪狗不如的男人骗得凄惨、死得冤枉。但死后能有这等万人空巷的送葬场面,也算是风光无限了。”
舒眉不认同:“人都死了,再风光又有什么用。我要是她,才不会为了两个臭男人就那么想不开呢。她也是太爱惜名声了,所以才会为了‘人言可畏’四个字自己把自己逼上绝路。”
一边闲聊着阮玲玉的上海旧闻,她们俩一边选定了各自心仪的面料。雪玉选了名贵的雕花绒与镂空蕾丝;舒眉则看中了另外三种不同的面料:蓝色条纹的南京土布;瓷青色的真丝和月白色的蝉翼纱。清一色的素雅颜色,江南韵味。
裁好面料,量好尺寸后,店员殷勤地交代过半个月后再来取新衣。舒眉和雪玉一起离开金门服装店时,意外地在门口遇见了一个人——关野信。
关野信是从服装店男宾部那边出来的,手里拎着一套崭新的毛料西服,显而易见是来取订制好的新衣。在大门口迎面遇上舒眉,他微微一怔后,马上礼貌地一鞠躬:“舒小姐,你好。”
人家如此礼数周全的问候,舒眉再不想搭理他也不得不敷衍一下:“哦,关野先生你好。”
“舒小姐来这里,一定也是来做衣服的吧?”
“是。”
舒眉尽量避免与他谈话,能够一个字答完的绝对不会用两个字。关野信显然察觉到了这一点,很识相地再次一鞠躬说:“舒小姐,那我不打扰你了。请便。”
舒眉求之不得:“再见。”
话一说完,她就马上拉着雪玉走出了大门,把关野信一个人晾在后头。关野信这天穿着一套黑色的日本和服,再加上标准的日式鞠躬礼,让再流利的中文也掩饰不了他的日本人身份。一出来,雪玉就马上惊讶地询说:“舒小姐,怎么你还认识日本人吗?”
“谈不上认识,只是在我那位洋雇主的宴会上见过一面罢了。”
“这个日本人是干什么的?”
“据他自己说,是日本驻南京总领事馆的一名领事。具体负责什么工作我不知道,也不想问。”
“看来,你对日本人也没什么好感。”
“那当然,我对日本人一向是好感缺货,恶感爆仓。咦,你用了一个‘也’字,看来你也不喜欢日本人是吧?”
雪玉虽然是妓-女出身,但并非那种“商女不知亡国恨、隔岸犹唱后-庭花”的无知女子,她冷冷一哼说:“九一八事变后,中国人就没几个会喜欢日本人的。”
1931年9月18日日晚,在日本关东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