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在发现二哥气息的瞬间,我便挣开了碧方的手,用最快的速度奔向了二哥。
泪海内围依旧炎热难耐高温滚滚,然而那越来越近的颀长身影却撑着一把十八骨的青竹素伞,裹着一件厚重的墨色皮裘,他走过的地面都隐有深深的冻痕,任凭热浪肆掠,冻痕也未有半点消散的痕迹,仅是瞧着便让人觉得凉意沁人。
“二哥。”
我很怕这是我的幻觉,更的身影便会再次消失不见,顾不得他周身那诡异的严寒霜冻,我想也未想,便径直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胳膊。
胜雪的肌肤,尖尖的下颌,不似女子却比女子还要精致秀丽的五官,微微上挑的桃花眼,跟我记忆之中的绝色容颜一模一样。
似被我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二哥身子先是猛地一僵,仅片刻又恢复如常。
他没有问我为何会到泪海来寻他,也没有解释这么多年为何不归族地,他只是任由我抱着胳膊,一如多年前我们相处那般用醇如春酒的嗓音调笑道:“我还以为是哪家的小美人被本殿下的风姿倾倒,情难自禁地投怀送抱。没想到居然又是小妹你,啧啧,倒真是让我白期待一场。”
熟悉的声音,轻松的口吻,恍然间竟让我有一种这么多年我们兄妹其实从未分开过的错觉。
在没见到二哥之前,我曾有很多的话想对他说,有很多的疑问想向他问,可此时此刻当他真的就在我眼前,我却瞬间遗忘了那些所有的纠结,只是一遍又一遍哽咽地唤他:“二哥,二哥……”
伞面微抬,二哥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缚神索,又侧头看向刚刚赶到的碧方,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道:“放心,你的小相好都给我用上了缚神索这类的神级法宝,现在我就算想跑也跑不掉了。”
碧方微微颌首,浅笑如曦:“还请二殿下见谅,毕竟桑染寻兄已这么多年,这样能多少增加她的些许安全感,毕竟二殿下一直未曾回归族地,想来是不太愿意现在与亲友族人相见的。”
尝试性地挣扎了一下,见无甚效果,二哥索性清咳了两声,一本正经道:“但这样被绑住很是有损本殿下风华绝代的形象,不如你暂且先收回缚神索,我保证不逃。”
在我记忆之中,二哥给我保证过许多的东西,幼时每年的蟠桃大会他骗我蟠桃吃时,都会对保证他吃春天吃下一个蟠桃得到了蟠桃之力的加持,到秋天就会结出很多很多的蟠桃还给我。结果我一年又一年的期待,直到进入天庭书院求学,终于明白人肚子里是无法长出任何果实的残酷真相,他却一口咬定自己当年绝对没说过这样的蠢话。后来再大一些,他迷上了凡间戏文里面那些英姿煞爽的女将军,便一个劲的对我保证,男人都喜欢孔武有力拳能碎石的厉害女子,一个劲的劝我修炼力量放弃灵法。我相信了他的话,并一直十年如一日的苦练力量,并时不时地像那些俊美无双的小仙官展露自己的力量,结果除了得到一个白虎蛮力女的称号外,甚至还吓枯萎了好些即将绽放的桃花,直到现在都依旧还有胆子比较小的男性神族一见到我便绕道走。诸如此类的坑爹保证不知道还有几何的保证,就跟那些未高中状元的男人们对妻子承诺他日必不相负的誓言差不多,都是听听可以,就没有什么相信的必要了。
或许世人大抵都是如此,在分别之后,能想到的都是思念之人的好,但若长时间相处,看到的却全是对方的坏,眼下当我实实在在地挽住二哥的胳膊,真切的感觉到他的存在,那些童年被他坑害过的记忆也随之一并涌入脑海。
最早的时候,其实我跟二哥的关系颇有些既生瑜何生亮的微妙紧张感。
爹爹解释说那是因为,娘亲头胎生了大哥,但大哥自小沉稳寡言,完全不用父母操心照顾,他们还没有体验到为儿子操心是什么样的感觉,大哥便成为了天界又一位高权重的年轻上神。那会儿娘亲心心念念的都是要再生一个可人疼的女儿,谁知天不遂人愿,她和爹爹努力多年,最终一朝产子,竟又是个带把的男孩子。
爹爹说当时我娘刚从剧痛中醒转,抱着还在襁褓中的二哥便瞬间怅然而涕下:“长得这么可爱,怎么就是个男孩子呢?”
那些年三界尚算安稳,结婚生子的神族多的去了,爹爹满月酒也吃了不少回,但却没见过哪家儿子会长得这般粉雕玉琢,甚至小模样秀气到只要遮住雄性的象征,分分钟冒充女娃绝不会被揭穿。
眼看着我娘产后为儿愁得人削瘦,再加上神族的成长本就极其缓慢,爹爹想了想,便决定在生出女儿之前,一直将二哥当女孩子将养。
二哥模样生得好,又天性聪颖,自小便在族中受尽娇宠,出门在外也备受男女老少的喜爱,织女所开的天衣坊甚至数次诚邀他为女装代言。
彼时第一美人玄月常年闭门不出,二哥受人追捧的程度却已然逼近了当年的玄月,甚至太白金星都还在天界美人录上将二哥的名字与玄月齐列。很多追捧二哥的男性神族为讨他欢心,时常还会在他的屋门外放上各种奇珍异宝。
面对众神的追捧,鲜花名利的双收,那会儿本就还没有什么男女之分性别概念的二哥甚至一度觉得,就算一辈子当白虎一族受尽娇宠的小帝姬也没有什么不好。
然而就在二哥最风光得意那年,娘亲诞下了我。
已经有了真正的闺女,娘亲总算放下了对女儿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