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军司不知道折冲都尉府这些年来是多么的戒备森严小心翼翼?军司难道不知道为了引三条大鱼同时出来,已经潜伏多年的渔阳司仓参军已经豁出去全家老小的性命,为了与三条大鱼打好关系账面上亏空了不下五万两,不管成与不成再也潜伏不下去了?军司难道不知道为了打出“绣楼”的名号,幽州、冀州、并州各地分坛有多少好姐妹自愿沉沦苦海,操起了皮肉生涯?军司难道不知道……
刘十三从街上回家后,垫高枕头想了很久,终于还是决定亲自当面问一问这位“骑象军司”,如果你没这本事,如果你瞻前顾后,如果你独善其身,如果你视会中兄弟姐妹如草芥,那么你就从军司的位子上给我滚下来!我刘十三没别的本事,风风雨雨这么多年,没功劳有苦劳,拉你一个江湖术士下来办不到,我可以打你下来!众生皆苦,刘十三烂命一条,唯一好处是忠心可鉴天日,死后也是罗汉座下沙弥一名。
于是刘十三穿街过巷,恶狠狠的大步走进一家糕点铺子的后门,这是他最近在大街上卖豆面卷子“进货”的地方,为了今天的行动,他已经在大街上卖了九天的豆面卷子,说实话军司找来的大师傅手艺确实不错,每天的生意都很好,有些时间段甚至供不应求。
“军司!”刘十三推门进了后堂的堂屋,与金童每天所见的高门大宅不同,平民百姓的院子,最多三进三出,每一进的院子不过百步上下,房屋不过一丈来高,与处在社会顶层的既得利益者相比,百姓的生活实在是寒酸的不成样子。
出乎刘十三意料的是,堂屋里空荡荡的,除了正堂还挂着一些字画的赝品,桌上还摆着街上随手买的粗制茶具外,一切与户主相关的东西全都不见了,这幅样子分明就和军司租下这院子之前的景象一模一样。
军司卷铺盖跑了?刘十三找遍了前后三重院落,终于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有些茫然,有些失落,刘十三重新走回了大街上,他想不明白军司为什么忽然就跑了,抛下渔阳十年来最重要的三条大鱼计划,抛下了整个渔阳分坛,消失了?到底从京师来了多大的人物,把军司吓成这样,这厮不是号称经天纬地之才,自比管仲乐毅什么的吗?
蓦得眼角闪过一条人影,刘十三几十年的眼力使他在人海中捕捉到一条熟悉的身影。
“陈小二!”刘十三出口大喝:“这边!”
那人影回头看了他一眼,却像是受了惊吓一般,三步并作两步穿过人群就跑。有古怪!刘十三不明白这个军司身边的长随为什么见了自己就跑,其中有什么隐情,但这并不妨碍他快步追了上去。
一个跑一个追,穿过六条大街和十四条胡同,终于还是刘十三功力高深,脸不红气不喘的把陈小二追的口吐白沫扶墙喘息。
“陈小二——”刘十三面目狰狞的靠过去,恶狠狠道:“为啥不跑了?你爷爷我还没追够呢,跑啊!你有种,你继续跑啊!”
陈小二一手扶着墙,一手连连冲刘十三摆着,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爷爷,爷爷,求你……别追了,军司说了,你被朝中……那杀神照、照了面,一年之内谁也……谁也不准再和你打交道,过两天他,他自会安排人通知你……”
“啥?”刘十三气不打一处来,“我他娘的被人照了面就要歇一年?爷爷正想问问这狗屁军司,到底是什么狗官大员来了把他吓成这样,兄弟们计划了三年,折进去多少银子,赔进去多少姐妹才有今天这大好的机会,娘的!折冲都尉府三条大鱼全他nn的被骗出来啦,还有一盏茶的功夫就要从爷爷面前过去啦!这狗屁军司说不干就不干了,收兵回营了?敢情这不是他家的事情!陈小二你给我说,军司去哪了?爷爷要去找他理论!”
陈小二弯着腰不停干呕,听了刘十三的更是双手连摆:“爷爷,我亲大爷!你千万别问我军司在哪,要是被他知道我见了你,他是奈何不了你,怕不是要把我发配到东边垦荒去了?求求你别问了,军司安排的还有不少事,等我办完了回去交差,然后军司自己都要躲了,我真不知道他要去哪……”
“躲?他娘的——”刘十三两条卧蚕眉倒竖起来,一巴掌打在陈小二脸上,把他拍到地上一摊刚吐的白沫上,追上去再狠狠两脚跺在屁股上,然后弯下腰去一拳一拳落在陈小二脊梁骨上,“我不问这狗屁江湖骗子以后要躲去哪,你告诉我他眼下在哪!嘴硬不说?看是你嘴硬还是爷爷我拳头硬!”
分坛暗线巨大的牺牲,教中姐妹屈身青楼的耻辱,仿佛都在这一刻化成了刘十三庞大的血气内力,化成了他拳脚逼供的动力。
当然,少不经事的陈小二很快就被刘十三这位渔阳分坛第一高手打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