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朗吟空自嗟叹一番,低眼瞧见自己身着一件粉嫩的襦裙,前胸雪肌大半露在外头,一时颊上发烫,赶紧起身避开。阮介见她搓手四顾,神情不安,自思道:“娇羞花解语,温柔玉有香。”一念及此,胸口禁不住起伏、发热,真想吻一吻她美丽的眼睛、柔软的双唇,强自忍住,暗自咒骂自己心思龌蹉。
听见他狠拍自己的头,白朗吟回视道:“你作甚么?”阮介如梦方醒,呵呵一笑,道:“没,没甚么。”低头拣了一颗石子,把在手心玩弄。白朗吟忍不住笑道:“阮公子,你这人,有时候真有些呆傻。”阮介兀自一笑,想道:“只要能逗你笑一笑,要我做个傻子又有何妨。”可见他痴心已成,这一辈子都变不了啦。
听见叮咛的水声,白朗吟陡觉得有些渴了,四顾之下,瞧见右前方有一巨大的钟乳石,垂下许多石笋,滴滴滴地往下掉着晶亮的水珠,便提起裙裾,款款走去。
她仰起头,露出雪白的手腕,捧成莲花状,正待接水,忽然大叫一声。阮介惊起奔至,这时她只是呆呆地站着,凝视着下面。阮介?目看去,只见潮湿的岩面上生了一层厚厚的青苔,地锦藤紧紧扒着地面,往岩缝底下钻去,拱起了一大块石板,石板下面是一大堆白骨。
乱世江湖,石窟之中见得白骨并非甚么稀奇事。但是二人都吃了一惊。只见那累累森骨弯折得厉害,且有密密麻麻的锱铢细孔,显然身前受了万般折磨。
阮介道:“这人虽然身受极刑却是饿死的。”白朗吟道:“饿死的?”阮介道:“饥饿是仅次于孤独的恐惧。所谓‘虎毒不食子’,可若饿得慌了,人类几千年的文明也会毁于一旦,父烹子,子食妻,甚么纲常lún_lǐ都抛之脑后,这就是人的兽性。”他刚一说完,脚下的石板忽然剧烈地耸动起来,那满满的地锦藤像长了脚似的,发疯一般地四处横伸,更加剧了石板的裂开,有的向上要缠住他们的身子。阮介拔出称手短剑疯砍,白朗吟亦短刀相护。
二人与地锦藤斗得许久,眼见它们奄奄一息,落入地底。稍松了一口气,未料脚底断裂,阮介只想护着白朗吟,整个将她揽入怀中,一同摔了下去。这一摔直跌下数丈,只听得头顶咚咚一响,正是阮介后脑撞在石板上,甚是疼痛,还好将白朗吟抱在胸前,瞧她伏在自己的身上,未有丝毫损伤,竟不觉摔得痛,只呵呵傻笑。白朗吟内心感动,出神发怔,忽然阮介一跃而起,在她右颊上亲了一吻。白朗吟脸上一红,张口待要骂他,忽意识过来他吻的正是自己颊上疤痕,一时心中暖意十足,想道:“即使我丑陋无比,他也会一般疼爱我,珍惜我么?”这是第一次,她对一个男人生出了无比的信任,即便是武亿,都不曾令她全意相信啊。
阮介生怕她动恼,连声说了好几句“对不起”。白朗吟突然伸出右手,抚摸他的后发,柔声道:“痛么?”阮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完全说不出话来。白朗吟道:“一定很痛。”阮介笑了,很开心的笑容。
虽说阮介有时很猖狂,但大多情况下都是温润如玉。他未笑时已够笑意了,这时心里太过愉快,一笑起来,眼睛都眯住了,像春水波动的细纹一样。
白朗吟几乎要醉在这样的笑容里,那是一束强烈的阳光,会给人带来温暖也会将人融化。她未敢多看,别过身,低头不语。
阮介收起笑意,向四处望去,这一望险些没叫出声来。只见偌大的石室中累积着小丘般的白骨,体态扭曲难看。靠着墙壁倚坐着二十来具黑色骨头,正中一具,盘着腿,直挺挺地坐着,甚是威严,似乎是这些人的领袖。
白朗吟道:“这些人在极度饥荒之下,自相残杀,只有这二十人是身中剧毒,所以旁人不敢来食。”阮介道:“只对了一半。”说着,从袖里取出一只丝质手套戴上,即去翻检尸骨。白朗吟笑道:“我真想看看你袖子里面到底还藏了多少宝贝。”阮介道:“你要想瞧,我马上把袍子脱了,让你瞧个够。”白朗吟脸一红,呸道:“没个正经。”
阮介不再接口,冷静地在当中那具尸骨上翻检。忽然,白骨里现出一明一灭的绿光来,便往底座一掏,竟是一枚大大的玉扳指。他瞧了一瞧,递给白朗吟,道:“这你拿着,以后顶有用处。”白朗吟不解,阮介道:“上面用秦篆刻着‘仁赞保元’四字,又有国玺印,正是后蜀末代皇帝孟昶君的玉扳指了。”白朗吟道:“那你给我作甚?死人的东西我可不要。”阮介道:“蜀中反宋势力大有,其中剑阁王孟不获更盛,且一心要复辟前朝,你手上拿着这个,保不准将来能救你一命。”白朗吟道:“你倒想得远。”又细细审视玉扳指一番,这玲珑剔透的水晶闪烁之余,竟然又在侧缘缓缓冒出一行娟细字来,正是“花开两半,一世一双”。
她自然想起武亿,又是好一阵出神,喃喃道:“这玉扳指不知是帝王的虎符还是情人的信笺。”阮介亦看到这八字,心中也是好一番思量。
即在此时,尸骨忽然塌了下去,眼前竟现出一卷长画轴来。阮介卷开,惊得瞳孔放大。那画上,芙蓉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