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虚白一时展开,惊呼道:“不得了,不得了·····梨花雪蕊月光白,桃杏艳动日月辉。胜之,要说美貌,朕的荣德帝姬并那云中苞蕾艳桃秾李,绝不输之,但不论温婉还是艳丽,都在朕‘丰、亨、豫、大’的范畴,可观可赏可触可碰,一则如蒙尘明珠终有还君之时,一则如良玉美器,好则好矣,终究不过凡尘俗物。今吾为王,全天下的人无不讨好,唯她·····”神色立黯,叹道:“柔在肌理艳在眉眼美在骨相,流光溢彩风韵天成,说是古玉精雕细镂却多一分活气,说是活女儿却少些悲喜,冷香玉容,隔世而离众,只可是真仙女了。”一时情不能已,向那画像望来。
朦胧恍惚间,似乎灵魂出了鞘,迷迷糊糊地走入画中。偏那女郎一改常态,掀眼媚笑。二人携了手,甚么石径花府,各处闲?。这时累了,行至一座假山,倚石歇凉。赵佶打眼细瞧,但见云鬓花颜,近在目前,欣喜难抵,又恐水中扑月,忙握住手,问道:“白姑娘,你可是我的白姑娘?”那女郎莞尔一笑,趋身细语道:“陛下,奴家乃太真仙君,与您前世有段姻缘,原本琴瑟和鸣,怎奈天地骤然变了风云,黄土仙去阴阳有隔·····”但说着,垂首饮泣。赵佶心痛不已,好一番安慰。她且带泪逐笑道:“总归求来今生,有感陛下仍是一番痴心痴意,遂与一位白姓女子下凡还恩。若你二人共修仙缘,则一面应前世今生终成眷属一面又能助道飞升,将来位列仙班,可是了不起的功德。”赵佶一听,难免沉吟思索。
回神见山风一掠,美人喜目婆娑,情难自禁,伸手在她颔下团团抚摸。情极状热至浪翻云涌再至风雨迭起,好一番亲亲热热,缠绵难休,待到“羞花闭月”方才收罢。
不知睡至几更,猛感有人推攘,先时不理不睬只管叫着“仙姑、仙姑”,因那人三番五次,颇不耐烦,骂了两句。翻一个身,才要伸手去抱美人儿,哪知触及一片冰凉。因惊而醒,只见顶大的一块奇石,正是蔡京先从杭州运回来的。他一见便喜欢,因免去每日念想,倒不置在艮岳,而是摆在延福宫外扩宫殿内群。每日总要跑一趟子。这时猛见,倒抹了一脸汗水,转见奇石上生出一张怪脸,立时吓得起身,直呼:“美人美人·····”因有人叫道:“陛下,陛下·····”伸手便抓,抓到一条膀子,怎么也不放手。过了一时,回神才瞧清面前人是张虚白,而自己正睡在他太乙宫中石床上。忙镇神,又缩回手,感到身下湿津津一片,方想起那一番云雨,再失神叹道:“真假耶?”张虚白道:“陛下,您做梦了。”他坐想半响,忽闻到一股异香,便问:“这是甚么香?”张虚白道:“回禀陛下,此乃紫苏香,先唐明皇杨贵妃爱点的,有凝神助息的功效。”赵佶一听“唐明皇杨贵妃”,思及梦中幻象,禁不住叹道:“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白姑娘,原来你我前世今生大存宿缘。”
张虚白屈身问道:“陛下,不知那女天使现居何处?我且着人请来。”赵佶冷声道:“不必了,这请人的事,天师大可不管,朕自有主张。”
话说阮介本想通过张虚白探出白朗吟下落,未料这平日临事无措的皇帝竟“自有主张”,只得另行打算。他如今住在郓王殿旁的月华阁,深居简出,只偶尔同王贵妃谈心下棋,再就是替皇上以三殿下的名儿跑个腿子,至于赵久久,倒借着照顾她三哥的当儿搬过来,隔三岔五便来阁中,却也方便。其它宫人,对阮介知之甚少或至无的。他屋中除了凤栖再无其它侍婢更别提黄门太监。自听了杨夜一席话,心中无法平静,时惊时喜时悲时叹,早已死寂成灰的心思又一股脑复生,痴想道:“倘若我真寻着她,那便是有缘有分,我·····”他竟不敢往下想,即寻思道:“白姑娘一心喜爱武公子,总还是我一厢情愿·····不过也无?烦恼,她喜爱怎样,我总依从便是。”
凤栖奉茶进来,见她坐定发呆,不敢有扰,只放下茶便走。阮介叹一口气,按茶吃毕,猛起身向外而去。
走至一处园圃,只见花木高低错落,红、黄、蓝、白各色相杂。本来现时节花谢木凋的,原先皇宫各处都是绑绢挂缯,虽也是五彩缤纷,但赵佶以为过于人工流俗,大为不喜。然从王黼接管翻修御花园的任务来,情况便大不相同了。他素以“花木山石相依,流水相间,楼宇相称”为主题,并主张“山野风韵”,讲究“活的艺术品”。便在种花植木时,以各品种开花时令不同,混植一起。如此一年四季,每月皆许瞧见花开,大得圣宠。
阮介转过一条林荫道,陡见一处低洼花园。但见蓝田宝玉为屏,常青藤绮为幔,中间奇奇怪怪、不可名状的巨石筑成花床,上种几丛豌豆花、连翘、满天星,再青苔、蕨草遍布,多姿又多彩,生趣极其盎然。且闻泉声,料想其中必藏有野水,但未见沟渠,不禁赞道:“这姓王的倒是个人才。”
背后有人笑道:“承蒙夸奖了。不过贤相公?在‘人才’前另添‘一表’二字,我是‘一表人才’。”他转回头,正是王黻。此人长相极好,眉深目邃且眸色微碧,倒殊于汉人,再肤白身长,果真当得起的。一径上前,恭拜一礼,说道:“我正种几株玉树呢,未想睹见贤相公观物思才,就算咱俩知心了。”阮介含笑不语。王黼陡抚其背,极热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