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亿沉吟片刻,道:“那你为何不戴面具?”男人道:“因为我要死了,死人必?放手一搏。”武亿道:“搏甚么?”他仍是笑道:“你迟早会懂的,而且戴着面具,别人更容易看你的心会你的意,有些思想,比如·····”武亿摆手示他别说,男人笑道:“你怕被我说服,看来赵佶小儿已找能人先说服了你。”武亿皱眉道:“我就是我,行动并不代表赞同甚么。”
男人不语,认真地卸下酒壶倒酒,且说:“尝一尝吧,凉州烧刀子,我家乡的酒。”武亿一饮而尽道:“酒是好酒却并非印象中的烧刀子。”男人道:“它性寒,原是冬日里喝才好,而且愈苦寒之地愈有感觉,现下暖亭温酒,怕是刘郎叹髀里肉生,英雄也?志短的。”
武亿道:“你好像很无聊。”
男人若有所思,道:“哦,你看出来啦,我是很无聊,不过并不闲着,反而很忙,忙的要死,根本没有空闲的时候,像这样煮酒泡茶·····嗯,若我一个人倒宁愿坐着发呆,你知道,很多事因‘对’而生趣,像‘对酒’‘对茶’‘对弈’等,总要一个知音呢。”
武亿并未觉得他把自己当知音,问道:“除此之外呢?”
男人看着他那带有倔强的眼睛,一字字道:“碰巧我今天没事做,而且人之将死,总不能将最后时间浪费在发呆上罢。虽说功过世人评,但一个人尤其是还算伟大的人,总会抓住最后的清醒,先所有人,头一个回顾一生。”
他仰起头,好像真的陷入回忆。
炭火自在噼剥作响,过了许久,武亿见他回过神,才缓缓问道:“你已经说了几次‘死’字,但我觉得你不像将死之人。”
男人道:“如果将死之兆让别人瞧见了,那我真的已死去很多次。”
武亿点头道:“不错,但你在我面前毫不避言,我是否能有其它想法?”
男人开怀大笑,很愉快道:“当然。”
沉默了一会儿,他忽然指着对岸山头道:“那里有开艳的花,要不要去看一看?”
武亿道:“不要,我现在也宁愿多坐一会儿。”低下头抿一口酒,心下寻思:“这个人真有趣。”
男人似乎在把赏他的神色,好一会儿才道:“赵家王朝起于不义必不善终,偏天老爷胁私太重,五年、十年甚至更长久也毫无败相,唉,上位之道权谋之策,我懂得,但好像很讨厌,有些东西,比如情义道德,是不应该失掉的·····过了许多年,我其实不恨了,但尚不甘心·····不论怎样,赵家终归欠了柴家,还有小顾、小江·····”
武亿正在听他的话,未及思索,赫然见鲜血从他鼻孔中流出来,初时不以为意,只提醒道:“你流血了。”
他更是不以为意,伸手一拂,续道:“生活如此艰辛,无论是谁,每天都有操不完的心,尝有人艳羡渊明种田,却不知柴米油盐之困,兼‘凤隐于林,幽人在丘。’凡有所思有所虑者,谁甘岁月蹉跎,一世虚度?虽役于形,但我觉得比起役于劳而毫无思索的众生来说是有意义多的,正谓‘知生而后生’,贵在一个‘知’字。”
武亿沉吟思索,猛抬头,却见男人鼻血如注,惊扑上前,道:“你怎么了?”
男人笑道:“我记得你很讨厌‘湘水魔音’,恨不得他死无葬身的,怎地担起心来?”
武亿沉声不语,鼻出重气,喉头藏着哽咽。
男人道:“你太良善,不仅为知己、红颜搏命,就连陌生人死,只要尚存良知的,你总会难过,是不是?唉,我活的已够久了·····但长生不死终究只是一个梦,即使靠的再近也仅是一场镜花水月。‘无音谷’不缺亡魂,大限将至归于此,倒也不错。”
说着,摸出一枚半月玉玦放在他手心,道:“从此后,‘无音十二花’全凭你调遣,这些女孩儿,嗯·····即便你讨来做老婆生孩子,也是没问题的·····你与柴家甚是投缘,如果能为王爷做些事情,他泉下有知,该十分感激·····”
“东京的天空马上要变了,你,你携此信·····”他将出信道:“先回川蜀去,剑阁王必有安排,还有清羽,告诉他‘故人诗已远,天涯寄相思’,只管尽情地活着,还有许相·····嗯,笼络江湖也是必?,五毒教·····”
他似乎有许多话说,但来不及细叙,只喘作一团,就着满脸血,那样子实在难看又恐怖,武亿想,他恐怕从未像现在这样失过礼罢。
十二花以电光之速聚拢而来,伏地哭泣。男人向为首的‘大姐’道:“锦花,自今而后,你面前的男人就是十二花之主,曾于我立的誓言再向他立一遍。”
武亿尚未说话,只闻齐整有力的“是”,接着便见众女抽刀割腕,血溅四射,齐声道:“此花为君开,开尽更无花·····”
猛然间,男人头发变白,身体缩干,脸起皱纹。武亿吓的退后,瞪着两眼,又惊又惧。血?着沟壑在脸间填充,流动时像此生的命格,静止了,那一条条纹路却好像一个个坟茔。
他从未见过这样老的人,不是古稀之老而是·····是·····好半天才想到一个词——干尸。公告:网文联赛本赛季海选阶段最后三周!未参加的小伙伴抓紧了!重磅奖金、成神机会等你来拿!点此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