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亿也懒怠解释,徒听这人丑诋辱骂,暗想:“这边说我杀了赵王爷另一边又说我是修罗门门主,甚与明教大动干戈,究竟何为,实在让人难猜。”他本来心灰意冷,死生置外的,但此时心里多了这么个大疑问,反倒很想探一探究竟。
这时,方腊进来,也是腰悬尺素、头裹白巾,看样子,明教伤亡惨重,才至上下齐缟。武亿只叫出一声“大哥”,便也默默无言。那大汉姓方名典,算是方腊本家,乃红色旗使方七佛置下的左护卫,并封忠武将军,草草见礼,且请将武亿碎尸万段,以慰亡灵。方腊眼红脸白,显是悲伤过度,也没回话,双手一拍,见名女侍端托盘而上,盘内孤樽双杯,颇为寂寂。他让方典出去并着人请安雪离开,她自然不应,经武亿解劝才红眼而别。方腊命开了锁,又接过托盘,屏退一干人等。
二人对榻而坐,皆只干笑。方腊将酒杯放了,倒起酒来。寂静无声,惟有酒流之声,一声一声都撞在心上,是高山流水还是易水送客?武亿泪眼盈眶,端起跟前酒杯即饮,方腊按住其手,说道:“兄弟,不必急,你我二人经久不聚,不如今夜促膝长谈、抵足而眠。”武亿笑道:“好极。”
没有饮酒,只说些寻常家话,从生至此,各种经由一一述来,不论艰苦辛酸亦或壮志豪情、肝胆侠义,皆风轻云淡,好像万家主妇谈柴米油盐一般。入夜,方腊掌灯,映着烛火,欢声畅畅。武亿情至深处,潸然泪下,说道:“哥哥,小弟生来无父无母,姐姐又是早去的,若能为你而死,倒也不亏枉。”方腊道:“你人品性子,我最是信得过,只不过明教人心惶惶,个个要杀你祭魂,我也,也好生为难。”武亿道:“明白的,我自来闲游惯,那是没有肩挑担子,算个‘闲哥儿’,处在乱世里,既不为国也不为民,倒只白白浪费几斤米饭。”又说些祈愿保重的话,执起酒杯一饮而尽。
醒来在野户,正疑是人间还是地狱,见前有一戴斗笠之人,叫一声,回头却是方腊。欣喜而前,问其因果,原来是使了“偷梁换柱”之计,由个死囚替了,而将武亿由地底暗道运出来。听毕,他满心欢喜,却又难于言语,方腊道:“兄弟,你几次以死酬知己,我又怎能彘狗不如,反心相负呢?”武亿感激涕零,好容易控住情绪,听方腊道:“兄弟,我不能在此多留,只有一件嘱咐的。”武亿请说,他向草丛中轻唤道:“阿芳,出来。”连唤几声也没人应答,只见蒿草窸窣,怯生生地走出一位少女。
她身量尚矮,低垂着头,瞧不清样貌,只一心弄衣带,很是怕生,又发干枯黄,倒像个小孩儿。方腊将她引过来,说道:“这是小女,闺名‘芳’字。”武亿一笑,去逗那女娃儿,哪知甚为敏感,一惊一躲,藏在了父亲身后。方腊道:“她自小随我吃苦,才吃顿饱饭,又不知前途如何。她哥哥一样苦命,不过是男娃,就该出生入死,不能避的,但女娃儿原担待小些,你且带去,记得我曾和你提的······”武亿受吓,忙道:“大哥,阿芳是你女儿,便是我亲侄女,能有一顿饱饭便不会饿她,怎,怎可乱辈?”方腊叹道:“甚么乱辈的?若是生的和你姐姐一般好看,心里早乐意了么?”武亿羞的脸红,方腊也只干笑一回,把些路上盘缠用度与他,又和女儿说回话,将走时,方芳扯住他衣袖不放。方腊泪眼模糊,狠心将衣一拉,又叮咛武亿一番,大步而去,只留身后女儿声嘶力竭的叫喊。
武亿过来安慰,方芳哭着求他带自己找爹爹。这少女在乡下成长,胆小又没主意的,不知如何是好,只知哭,武亿又不善劝人,劝了两句,见她仍哭,倒呆愣了,只好等她哭够。傍晚时分,方芳累了,哭倒在武亿怀里。他叹气一回,抱了去寻住地。
明月夜,但见一片平阳,也没人家,心里发闷,又见怀中少女睡熟,想到也是离开爹妈的人了,很替她难过,且思自己只招祸不纳福的,以前仗着独身,衣食吃住也没尽心管,有顿没顿亦是常有,但如今带位少女,不说行事诸多不便,更恐牵连去。
走了一程,忽听人说话。眼巡一回,果见二人在棵桑树下站立,月光一转,不禁大惊,原来那二人却是韩世忠与李贾。先嘀咕着说些甚么,也没听清,而后那李贾忽然拔高声音,笑道:“咱们偶得了这本《神农氏经》,算是锦上添了花,好上添了好,王爷是个医学痴人,要是见了这个,准保高兴的手也舞足也蹈。”武亿见他手上果拿着一本书样,正纳罕如何得来,听韩世忠道:“王爷现下重伤在卧,好不好来还是回事,凭这个也难高兴。”李贾道:“你总是杞人忧天,任何高兴之事也没半点高兴的。再说,王爷生平临过不少大事,才不信会被甚么区区武亿的要了命去。”韩世忠道:“将军千战也有马革裹尸的,万事循个‘理’字,像你说的,全没道理。”李贾不屑道:“你样样都好,就是刻意呆板些,殊不知‘理’是必然,‘感’是应然,凡集大成的,总有那么些浪漫,这点你可远不如王爷了。”韩世忠道:“我是个将军,不是个诗人。”李贾叹道:“你也就只有做将军的命了,还是个孤将军,娶不到老婆的。”二人如此闲闹,不作细提。公告:网文联赛本赛季海选阶段最后三周!未参加的小伙伴抓紧了!重磅奖金、成神机会等你来拿!点此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