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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生米下肚,啤酒变成尿素出来,江旭阳的诗就完成了。
江旭阳没料到那肉胎竟孕育得如此快,还是顺产,往日里的诗歌都是十月怀胎,还难产,只能剖宫。如此顺利竟让他不自信,揣着诗去敲云香的门,找她雅正。她正午睡,睡得死沉,连敲数下也没敲开,只得下楼去找老白。
江旭阳没料到对方感觉如此好,尿素和铅墨的混合肥料滋润出来的成果,得到老白倍加赞赏,传给店内店外小工、食客分享。看客们以为是他的大作,便是一堆牛粪也捧成了鲜花。老白大为得意,以为自己眼光不凡,超越伯乐,恨不能给自己授勋。
老白传阅完毕,又捧回手上,如捧着美玉爱不释手,他对江旭阳说:“这么好的诗,真难为你了。”
江旭阳感动得快要抹眼泪,自己平日写的文章,投出去的稿石沉大海,那些编辑似乎和他有仇,说什么也不让稿费流落仇人之手,如今竟碰到如此识货之人,恨不能赶回鹧鸪村,从垃圾桶里扒出旧文,一并送给他。
一个赞赏对方厨艺的文人,一个赞赏对方诗歌的厨子,文人和厨子在一起引为知音,惺惺相惜,相逢恨晚。想当初给孩子家教时竟没看出彼此的造诣,真瞎了眼睛。
老白把诗打印装裱,挂在24寸照片下壁,事情妥当后,他很满意,对江旭阳道:“真委屈了你,本应用你的真名。”
五十张免费券到手,江旭阳很慷慨,手一挥道:“我无所谓,不要让云香知道就行,你骗她的狗煲火锅,她恨死你了。”
老白顿足捶胸,道:“这事你千万别往心里去,这都是那两个王……”他刚要说“王八蛋”,觉得不妥,厅中还挂着他们的大头照,虎视眈眈盯着自己呢,又轻声道:“是他们要煲,跟我没一点关系。”
“理解,理解。你仰慕鸳鸯大盗,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江旭阳道:“不过我们住你附近,那狗会时不时撩你眼,被贼人撞见,又要逼你犯错误。”
“有这层关系在,”他指指照片,又道:“你做也不行,不做也不行,不过我们打算搬家,你不会再左右为难了。”
老白鸡啄米似地点头,感激他体谅自己苦衷,恨不能喊理解万岁,而且发誓再也不用那狗煲火锅。
店里有了名人合影和诗画,并新做了名人简历,虽然食客对江湖不熟,但简历上的名气能吓死人,吸引了一些胆大的人吃饭。见老白忙起来,江旭阳起身回了旅店。
江旭阳回房后,云香一觉刚醒来,他把免费券拿出来,把刚才的遭遇告诉她。她听到这些券是用一首诗换来的,露出了笑容。江旭阳看她高兴,自己更高兴。
“你气色不错,”云香问:“病也快好了吧。”
她不问,他差点把这事忘了。这一问,倒打了个激灵,脸都白了,才想起自己是个有病之人,不可得意忘形。
“我也想马上好,这需要时间,”他躺在床上说:“躺着不是办法,憋得慌,多活动,不要想它,就好得快。”
云香点点头。他拿着奖品回来时还神采飞扬,这一躺下,脸又显出病态的苍白,可见百病都是躺出来的。生命在于活动。
得到云香许可,晚上安排活动。他跑到街上,要找地方k歌,庆祝获奖。走出一段路,发现了一个社区广场,广场前挂着横幅:百年经典电影巡展。
他看到小黑板上写着今日电影:《天堂电影院》,心中一震,立刻想到了在幸福村时和云香一起看电影的情形;便把晚上的活动由k歌改成看露天电影。
回来时路过快餐店,老白一眼就看到了他,问:“房子找到了吗?”江旭阳摇摇头,道:“人生地不熟,还没有头绪。”
老白想了想,道:“你如不嫌弃,我山中有三厢老屋,一直没住,你愿意搬就搬过去。”
江旭阳听出好像不收费的,很意外,按捺住欣喜道:“这怎么好意思?”
“这样客气见外了,你们以前也帮了我不少忙,”老白一挥手,道:“不过我也不是白给你住,我还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不收你钱,但你要多写几首。”老白手朝大厅一挥,“空荡荡,太少了。”
江旭阳稍一犹豫就痛快地答应了。三厢老屋,便是两房一厅,租这样的房子,不论在哪里都得破财,而他竟不收钱,只需用他的诗去换。
“你有文采,以后一定是个大文人。”老白又道:“那房子旧是旧了点,不过山清水秀,适合你写诗。”激动得江旭阳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又要抹眼泪。
“而且你正病着,适合你调养。”
江旭阳觉得,此刻倘若不说些掏心窝子的话,实在对不住人家的深情厚谊。然而,那些感激之辞如同一块年糕,黏黏糊糊堵在嗓子眼,倒不出一句话。
他一激动,终于蹦出一句,把自己也吓了一跳:“其实我装病。”
老白一愣,而后哈哈大笑,道:“为了云香?”他一边笑一边说:“理解理解,正好去过你们的二人世界。”
老白笑着笑着,突然笑不动了,表情凝固地僵在那里。
江旭阳推推他,问:“你笑脱臼了?”
老白指指他身后,他扭头一瞧,魂飞魄散。
云香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他们身后。
ps:《南漂十八味》写的是一群普通人在南方漂流生活的故事,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但跟一些都市异能不同,故事虽有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