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你还敢回来?”
老冯头是村里的老大夫,已经行医四十多年了,如今已过花甲。他有一头乱蓬蓬的白发,精神倒是矍铄,正在院里打太极,看到陆一川推着自行车回来,气的吹胡子瞪眼,张口就骂。
陆一川情绪低落,对于老冯头的骂声浑然未闻,默默的把自行车推进院里,反身就想离去。
许小洛的那句话,直刺他的内心。
“一川,放弃吧,我们不可能的。”
听到这句话,陆一川竟感受到了一股莫名其妙、难以言说的压力。他不知这份压力从哪里来,是她的气质?是她的个性?亦或是她的美貌?
但陆一川并没反驳什么,他选择了沉默,他慢慢的骑行,把小洛送回了宿舍,甚至连陈影惊喜、调侃、古怪的眼神都未作回应。
他在反复体会着她的这句话。
内容很平淡,但他能够敏锐的察觉,她的语意中似乎蕴含了某一种特殊的含义。他还拿捏不准这到底是什么,只是感觉,好像是她感情上的忧伤,又或是人生解读后的释怀。
“咦?”
见陆一川默不作声,自甘受骂,老冯头心头讶异。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见这小子了。
第一次是他火急火燎的来找求助,说是他朋友脚扭伤了,寻求秘方。冯老头没有犹豫,给他倒了一小药瓶自制的药酒,哪想这臭小子不肯满足,不知从哪翻出来个酒瓶,趁老人家年纪大没注意之际,灌了大半瓶,扭头就跑。
第二次是他火急火燎的来找求助,说是他朋友丢了,要借洋车去找。冯老头还在为药酒的事恼火,见到这小子,怎还肯借?哪想他二话不说,趁老人家年纪大腿脚不利索,推起洋车,撒腿就跑了。
简直就是土匪行径!
不过老人家几十年风风雨雨都过来了,又行医四十余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虽说陆一川有些气人,但他心里没清,这小子不坏。
他本以为再见到陆一川后,这小子会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向自己道歉,反省过错,哪想到竟变成了闷葫芦。
“小子,你站住!”
老冯头颇为好奇,喊住了他。
陆一川慢慢的转过身,脸上写满了失落:“什么事?”
老冯头眨眨眼,上上下下打量着他,问道:“你那朋友找到了?”
“嗯。”
“这和上次扭伤脚的那个是一个吧?”
“嗯。”
“是个丫头吧?”
陆一川呆板的脸变了变,望了老冯头一眼,又“嗯”了一声。
老冯头好像明白了什么,一边摇头一边笑:“人家没看上你是不?”
“你怎么知道?”
陆一川表情终于丰富起来。
老冯头笑着岔开话题:“吃饭了没?”
“没呢。”
“来吧,陪老头子喝两杯。”老冯头招招手,似乎笃定了对方会跟过来,反身就往屋里走去。
“哎,回去也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小洛,陪这老头吃点也行。”陆一川考虑了一下,跟着老冯头进了屋。
“你自己做饭?”陆一川张望了一下,想到上次过来也没见到其他人,不禁好奇。
老冯头细碎的道:“老伴前年没了,儿子姑娘都在外地,不自己做咋整?”
陆一川叹了口气,不由得多愁善感起来。
这儿女当的也够可以了,把老人家一个人扔村里?
老冯头年纪大了,动作很慢,搬起靠在墙角的方桌放到了炕上,然后又要端饭,陆一川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帮着忙活。
“你坐着去吧,我还没老!”
陆一川哪肯,几趟来回就把碗柜里的小菜端上了卓,又盛了两碗米饭。老冯头也不闲着,不知从哪鼓捣出了一瓶包装奇差的白酒,又拿了两只脏兮兮的瓷酒盅。
卫生条件真的很差。
陆一川心里不大舒服,却不嫌弃,看着桌子上一盘花生米,一盘炒咸芥菜,不由得有些心酸。
这就是孤寡老人的生活饮食么?
陆一川心中叹息,学着老冯头的样儿,盘腿在炕上坐好,抢过酒瓶,恭敬的倒了两杯酒。
“这什么酒啊?挺香呢。”
他对酒并不感冒,尤其是白酒,可这酒一开瓶,竟奇香无比。
老冯头呵呵一笑:“年轻时候买的散酒,包装好存起来的。”
年轻时候买的?岂不是说这酒贮藏几十年了?
且不说这酒这么样,这老头能扛过大变动,把东西一藏几十年,绝对有几分能耐。
陆一川兴奋的抿了一口,脸上直接就涨红起来:“嘶……这酒齁辣啊!”
老冯头美美的喝了一口,那叫一个享受,说道:“要不是你来,这酒是绝对不舍得喝的,得泡药酒治病用呢。”
陆一川一脸羞愧:“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老冯头瞪他一眼,哼了一声。
陆一川吃了几颗花生米,忽然明白了什么。想必老人家鳏寡多年,儿女又在外地,一个人孤单寂寞,好不容易家里来了一个客人,难免不热情。
爷俩絮絮叨叨唠起家常。
因为是美酒,陆一川忍不住也品了起来,度过了最初那种灼烧似的辣痛感,渐渐的竟也品出了几分醇美。
老爷子说他有一个儿子俩姑娘,儿子在韩国挣大钱呢,大姑娘在市里文化局工作,二姑娘嫁到南方去了。
陆一川问他儿子姑娘多久回来一次,老爷子一下子就怅然了,说前年过年时候,大姑娘带着外孙子回来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