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建平与陈卫星直赴江南垟造船厂。
小火轮在涨满水的河道上,还没到造船厂,远远就看见船厂里排着一溜上架的船只。陈卫星把小火轮泊在岸边,呐呐道:“天呐,居在有六艘在一齐打造!”
船厂里人来人往,非常繁忙,各种敲打与锯木声响成一片。还没等走到船厂门口,鲁厂长就从一艘架着未完工的小火轮底下爬出来,大喊道:“建平,贵客来了,呵呵,难得你有空到厂里来。”
鲁厂长伸出全是油泥的双手,与孙建平紧紧相握,并来了个熊抱,把孙建平抱离地面,兴奋地转了一圈。
“怎么一下子打造这么多船支呀,难道都是小火轮?!”孙建平落地后,指着架空的船只,直接发问。
“全都是小火轮!”鲁厂长说:“一言难尽啊,你简直是我的财神!来来,到里边坐,我们好好交流一下。”
到厂办破陋的办公室坐下来后,鲁厂长一边打水洗手,一边说:“自从你的小火轮造出来半个多月后,就有人找到我这儿,询问打造小火轮的事。你猜怎么着,我说打造费二千元,个人难以承受,对方却一口答应,并现场付了五百的定金。”
孙建平皱着眉,不解地道:“是什么人,怎么会这么阔绰,造小火轮干什么用?!”
鲁厂长哈哈笑着,继续道:“不瞒你说,我当时也很纳闷,就说不道出缘由与来龙去脉,我是不会随便接受私人造船的。对方一听慌了,说了原因,自称是钱庄村的书记与村长,还给我看了介绍信,他们了解到你的小火轮赚了大钱,又了解到这种小火轮是在我厂里造出来的,于是他们全村筹钱。二百多户人家,愿意筹钱的有一百多家,分摊下来,每户筹二十元钱,完全可以负担得起,一个村造一艘小火轮,他们就是这么做的。”
孙建平与陈卫星同时长吁了口气,想不到这拨人走集体主义的道路,一下子把缺钱的事给解决了。真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孙建平觉得各村分了责任田,倒有人在不相干的造船这件事上又合在一起了,真是乱,他觉得这些事犹如三国里的利益纷争一片乱。
“鲁厂长啊,我看你这儿,怎么有六只小火轮?这又是怎么回事?”孙建平准备打破沙锅问到底。
鲁厂长打开墙边的铁皮柜,取出一叠的资料,笑眯眯地说:“何止是六艘,我这里的订单,你看看,六十多份哦,足够我开全工,忙上一整年啰!”
孙建平与陈卫星惊讶地对视了一眼,眼光又落在那厚厚的订单上。
鲁厂长越说越来劲,口沫横飞,道:“钱庄的合同刚签订不久,陆续又有各村的能人找上门来,大家最难的就是钱的事。我反钱庄书记的办法,跟他们一说,你猜怎么着,各村的人回去一讲,不到两天,他们就返回来下订单缴款签合同,每村有十人搭伙的,有二十人搭伙的,就是最穷的一个村搭伙人数也就一百二十一户。你看,这事一搭伙就这么简单的搞定了。”
孙建平无耐地摇摇头。
鲁厂长继续道:“这摆在眼前的钱,怎能不赚。我开始招回了原来离职的五个工人,又临时招收了七个县里的有名木匠与县五金机械厂的工人,现在厂里一共有十八人,分成三组,每三人负责打造一艘小火轮。你看,现在多气派,一溜的小火轮制造。”
“想不到又是一哄而上啊,嗳,这世道真变了!”孙建平一脸无耐。
“是啊,这一放开手脚啊,人人都活动开了!没有人愿意落在后面当懒人啰!哪里有钱赚,就往哪里钻,我说的都是勤劳赚钱嘛!”鲁厂长掏出烟让大家抽,“就是我呢,也搞活了,自从打造出了第一艘小火轮,我就花时间理顺了制造的顺序,对所有的部件要求研究总结了一遍,形成一整套的流水作业。功夫不负有心人哪,现在打造一艘小火轮,制作工期只有原来的三分之一了。”
孙建平说:“鲁厂长,托你件事,再过个半年啊,我准备把小火轮给出了,到时找你作中人,怎么样!”
鲁船长一脸的惊愕,笑道:“建平,你是不是有点生我的气啊!是不是说的是气话,现在行情这么好,哪有把大家抢着要的小火轮给卖出去的道理。你看,再过半年,我这里的订单也只能造一半,而且按我估计啊,整个江南垟得造个几百条船,才够用。”
孙建平起身告辞,鲁船长又热情地拉着不让走,继续聊了一些小火轮使用中的不足之处,还有哪些地方需要升级提高之类的技术细节,才依依不舍地与孙建平他们告别,道:“这纯粹是偶然,一条小火轮,救了我这破厂,赶上赚钱的道路啰!……”
事实上,偶然也是必然,走了第一步,往往会顺势再走第二步,乃至更多步。但问题是,有的人不知道何时需要停下脚步,可孙建平不一样,他要的是走不一样的路,跟的人多了,他便要停止脚步,另起新路。这是他的个性,似乎与生俱来,无法更改。
归去球山村的路上,陈卫星担心地道:“孙建平,你说半年后就卖掉小火轮,那这意思是我们不搭伙了,你是不是有了新的路子。”
孙建平其实只是凭着直觉,说的半年后基本上应该卖出小火轮,另走他路。他其实也没有想好,到底要再选择什么路子。农村就那么大,事物就那么多,灰黑的土地里,哪里能变出金钱来,难哪!只是心不死,路总还有,他只是冥冥之中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