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不意他竟就着她的碗吃她剩下的东西,下意识已站起来退了一步,满脸通红。
他还不解,“怎么了?”
如意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只能吃下这个闷亏,扭头道,“……腿麻了,起来活动活动。”
不知什么时候太阳已升起来,一时风平,江上波光细碎的连成一片。似乎又有渡船靠岸,茶摊上接连来了四五个人。都一色的高大身材。明明天晴无雨,日头也并不晒人,却都带着斗笠,面容遮挡在兜里的阴影里。是粗人的模样,可按在包裹上的粗糙的大手,肤色却很白。
如意不由就有些在意,心想那包裹的形状扁而长,不像是寻常行李。
那少年却忽就引开她的注意,道,“你还不曾问过我的姓名吧?”
如意却已无头一次见面时对这少年的好奇了——这少年其实并未改变,依旧是有趣、可结交的,可如今她的心态确实是略有些枯槁了。她只心不在焉道,“萍水相逢……
“我叫顾景楼。”那少年却干脆利落的开口了,随即又笑道,“这回我是从北边回来的,你不问问我北边有什么消息吗?”
待如意意识到他话中所隐藏的可能时,她不由睁大了眼睛。她的心就在这晨光中一点点的苏醒过来。有名为希望的、纵然渺茫不可靠也一次次让她为之徒劳奔波的东西,骤然被点亮过来。
她不由就急切的道,“你可去过——”
可她的话尚未说完,就被刺耳的金属与皮革的摩擦声打断了。那是宿铁阔刀骤然出鞘的摩擦声,那刀刀锋阔大,刀剑微翘,有独特的沉重的出鞘声。这刀可轻易斩甲三十扎,是战场上最常用的劈砍武器。纵然如意对杀气感知迟钝,可当这么沉重的大刀携着刀风自侧后劈来时,她的身体也立刻便做出了反应,闪身避让。
而顾景楼比她还要快,他已拔出长刀迎上前去,将那大汉握刀的手齐手腕斩断。那大汉举着断臂哀嚎,而顾景楼毫不动容的侧手揪住那大汉的衣领,用他作盾牌去挡其余的斗笠人。那大汉片刻间便死在同伴的刀锋下,顾景楼见斗笠人们毫不顾虑,便也弃如敝履的将那人的尸身随手推开。
他的剑极快,只见残影。脚下一旋,便又迎上前架住了另一柄阔刀。他身形比这几个大汉整整小一圈,手中长刀也极瘦峭——甚至不比阔刀的刀锋肥厚,可一触之下竟不落下风。
如意习武已十年,这是她的初阵。也许是因为她满心只想着从这少年口中问出消息,明明见了刀光剑影、鲜血和残肢横飞,却没太多恐惧。虽不免面色苍白,脑中迟钝,却没怕得想逃。
那些斗笠人已丢开她,合力围攻顾景楼。在短暂的失措之后,如意很快便回过神来。她怕顾景楼独木难支,抬步转身便一头钻进茶铺里找武器。她漫无目的,进屋胡乱搬起一把椅子,就见一旁桌子底下掌柜的和小二哥抱头缩在里头。抬头看如意的目光仿佛她也是个太岁。
如意抱着长凳,身上还溅着斗笠人的血,面色因紧张而有些僵硬,问,“有刀吗,要长的。”
小二哥瞪着她,抬手指了指,“……墙上挂着柴刀。”
如意循着他手指所指垫脚去取柴刀,问,“认识何满舵吗?”
掌柜的和小二哥都道“认得”。如意胡乱挥了挥柴刀试手感,便要出门。却也没忘了说,“别躲在这里——去找何满舵,就说少当家出事了。”
顾景楼周旋在四五个歹徒之间。虽说他并不指望如意的战力,但如意二话不说扭头就跑,也实在让他大失所望。
——好歹给他个机会说完“我顶住,你先逃”再跑啊!
而且就算不等他说,也至少在逃跑前替他壮壮声威,交代点什么吧。
结果他一回头就见如意挥着柴刀又冲回来了。
顾景楼:……
顾景楼杀回到如意身边。
两人背身站着,顾景楼虽年少,但长刀犀利、其人勇猛,那些斗笠人一时竟不敢蜂拥而上。
顾景楼便从后腰摘了把一尺来长的短刀给如意,道,“用这个。小心些用——这刀锋上淬了剧毒,见血封喉。”
那些斗笠人面色不觉都一变,神态越发谨慎了。
如意接过刀抖掉刀鞘,却也没丢掉柴刀,而是双手持刀——这两柄刀都太短了,让她很没有安全感。她气息略有些紧张,所幸习武久了,很多习惯早已深入骨髓,步态和架势并没露出破绽。
她问,“这是些什么人?”
先前一番酣战,这些人的斗笠已都被切开或丢掉,露出了斗笠之下的面容——这些人大都高鼻深目,鹰视狼顾,面相凶残得很。分明不是中原汉人的长相。
顾景楼双手持剑戒备着,眼睛如嗜血的孤狼般带了微微的兴奋,劣势之下他反而越发的斗志昂扬。他一边观察着局势,一边道,“这些都是羯胡,从汝南一路追杀我到金陵,就因为我探听到的消息——你确定还想问我?”
如意道,“你有北伐大军的消息吗?”
顾景楼道,“有。”
如意便沉舒了一口气,令自己平复气息,道,“那就杀出去再说吧。”
短暂的对峙终于被打破了,那些斗笠人再度袭来,如意和顾景楼也分别迎上前。
如意毕竟是头一次搏杀,她并不敢跟这些人短兵相接。那阔刀的刀风铮铮然刮的她耳朵疼,她很清楚只要被扫中一下,她便得伤筋动骨。但她所修习的武艺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