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才刚落了一场小雪,这天寒地冻的天气里,呼出气来便是一团白雾。林锦齐拢了拢衣袍,脚步匆匆,跟着小厮一路穿过西边的穿堂,至后廊,又往南去,便到了一处房室。
那引路的小厮笑道:“这便是我们老爷的书房了,公子快请进吧。”
林锦齐点了点头,候在门口的小厮给他打了石青色绣福纹的厚帘子,他微一侧身而入,进了屋里,里面笼着火盆,很是暖和,一清癯男子立在书案旁,正执笔写字。
这人面容消瘦,显得有些憔悴,间或便要咳嗽两声,一看便是病中的模样,只是周身气质清贵沉稳,想必就是红楼梦里的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了。
林锦齐是个穿越人士。
某日,一觉醒来,他穿成了个五岁的稚童林锦齐,也并非王孙公子之类的人物,不过出身于平民百姓之家,自幼丧了父亲,由寡母带大,娘儿俩守着一份微薄家产相依为命。
只是长到十岁时,他母亲也不幸感染风寒病逝了,自此,林锦齐便被托付给他堂伯家。
到如今,他穿越到古代也有七年了,一直以为自己穿越到了某个不知名的架空时代,直到有一天,堂伯告诉他,扬州的御史大人林如海因一直无子,想从五服之外过继一子,让他也做个准备,又在一番打听下,知道贾、史、王、薛四大家族,他这才知道,自己穿越到了红楼世界。
他本就过着平民百姓的日子,又身在扬州,并非红楼梦的故事发生的主要地点,就算偶尔听到一些消息,也根本没往这方面想,以致如今才反应过来。
这次林如海挑选继子,若能选中了他,自然是对他大有好处。他出生在这样的人家,若想出人头地,比起那些官家子弟来不知难了多少倍。如果能成为巡盐御史家的继子,有了这样一层身份,无疑要方便许多。
念及此,林锦齐恭敬地行礼道:“晚辈林锦齐,拜见林大人。”
他们的关系乃在五服之外,林锦齐此番见他,虽然有一层相认继子的缘由,却也不能失礼。
“不必多礼。”林如海温和地笑道,伸手虚扶了一把。
林锦齐这才直起身来,规矩地垂着手。
“无须拘谨,你且坐下吧。”林如海挥挥手,便有小厮搬了椅子来,其上铺着一层福缎靠背坐褥,林锦齐道了一声谢,便坐下了。
林如海笑意温和,“你今年多大了?”
“回大人,十二了。”
林如海见他年纪虽轻,言行却稳重,态度不卑不亢,心下略为满意,点了点头,又笑道:“贤侄年纪轻轻,却是才兼文雅,当真是后生可畏了。本官虽然不才,今日也托大一回,考考贤侄的才学罢。”
林锦齐忙道不敢。林如海出身探花,才学超群,若能得他指点,自是大有裨益。
林如海笑问道:“‘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这两句话单独来看,你如何理解?若联至一处,你又有何看法呢?”
林锦齐略一沉吟,便道:“第一句话是说,上位当权者有何爱好,下面的人必会爱好得更甚,是指上行下效之意。第二句话是说,君主行仁政者,助他的人便多。若将两句联至一处来看,大人是在说,上位者应多行仁政,而下面的人纷纷仿效,便能形成良性循环,亦能得更多人拥护。”
闻言,林如海慢慢直起了本还倦怠的身子,夸赞道:“不错,不错。”
林家几代单传,传到他这一代时,已是子嗣不丰,后继无人了。他总以为自己命中无子,此次往五服之外挑选继子,实是想着不能断了林家的香火,只是也没抱过多的期望。
他这段时日以来,也见过不少五服以外的青年才俊了,只是终究难合他的心意。像他这样的人家,挑选继子要慎之又慎,无论是人品才学,皆要上乘为好。若不然,倒不如不过继罢了。
林如海又问了几个才学上的问题,皆是十分满意,这少年年纪虽轻,悟性却高,又兼才思敏捷,见识独到,言辞之间又能看出心性之豁达纯正。
只是,考察人品才是最为重要的,只凭几句话断不可确定。林如海思量之下,说道:“贤侄才学过人,我心甚慰。如此,便暂居我林府一段日子罢,不知贤侄可否愿意?”
林锦齐闻言,心知此事有望,忙道:“大人厚爱,小侄喜不自胜。”
在此之前,林如海也是知晓一些状况的,知道他父母双亡,寄住堂伯家中,却也不提此事,只是笑道:“你今日便家去一趟,将一应必需之物自家中带过来。”
林锦齐点点头,恭敬地行礼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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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锦齐先回了原本他与母亲居住的老宅里收拾了一些东西,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整理好包袱后,走到了院子里。
“咻——”一个碧玉酒壶直直地朝着他扔过来,林锦齐反应极快,侧身往旁边避了避,伸出手接过,轻声笑道:“梁世子,你今日挺闲的嘛。”
“哼。”
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年从院墙上跳了下来,他约摸十一二岁的年纪,面容清秀,金冠束发,足蹬锦靴,脸上却仿佛带着十二分的不满,“烦,真是烦!”
林锦齐掂了掂手中的碧玉酒壶,壶身还是热的,应该是刚温过,便给自己倒了杯酒,一边喝,一边闲闲地问道:“怎么?你家里那位继母和你继母兄弟又惹你了?”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