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东虽非东京人士,但也在京中读书多年,自然识得这汴梁风物,就是算做半个汴梁子也是不差。
自然,也就知道这汴梁所谓的奇人异士倒也颇多,尤其是太上皇赵佶尊崇道教之后,街头的问卜算卦之徒便也如过江之鲫,雨后春笋。
陈东倒也知道,一上来便以凶吉骇人,不过是常见的街头诈术。这东京乃是大宋最为繁华之地,旁门左道之辈自然云集,久而久之倒也见多识广。
所以论说起来,这一早那道人硬凑上来要沾什么喜气的时候,陈东自然也就在心中存了防备,什么问凶趋吉,消灾解难的把戏他作为半个汴梁子倒也见得多了,所以道人提什么脱得大难,又扯什么阋墙之祸,他都可以无动于衷。
陈东有此防备,也是因为趋吉避凶之说本就是一些贼徒喜欢用来引人入彀的惯用说法,至于说什么“阋墙之祸”又是如今的时政热点,自打东京解围,太上皇在镇江的所作所为在城中风传开来之后,便有一些机灵的贼头使了这等借口与人使诈,骗吃骗喝赚人钱财之事却也多了。
只是,这道人如今却是一言点出了陈东怀中之物,这就不得不叫陈东震惊了。
当即陈东便将眼一眯,又一次好生打量了这道人一回,倒也真没瞧出什么异常之处,想了想后,陈东便也冷言问道:“哦!兀那道人,你又如何知道我怀中之物,与大宋的气数有干系?”
道人呵呵一笑,慢条斯理的挟了块羊肉入口,慢慢咀嚼了十好几息后,这才道:“就不知先生想听真言还是诳语?”
陈东倒也知道这必然是道人的话术套路,但事到如今也只能入彀,便也道:“诳语如何?真言又如何?”
道人便也笑道:“诳语便是,今日贫道晨起时观看天相,知道先生有此机缘。至于真言,则是昨夜贫道在保康门外上土桥街做了一夜的梁上君子……”
一听这道人开口提了保康门外上土桥街,陈东便也惊骇起来,急忙起身便来指着那道人道:“你……你究竟是何人?”
道人轻声一笑,却是伸手虚按了一下,道:“慢来!贫道是友非敌,陈先生且先坐下再说。”
陈东心中惊惧不定,但瞧这道人面色平和,似乎真有话说,便也慢慢坐了下来,听这道人有何话说。但见这道人慢条斯理的一边与自己倒酒,一边笑道:“想来,先生怀中的计策,今日定然不曾使上,可对?”
陈东便也问道:“何以见得?”
道人便道:“若是使上,当今官家又岂会放了先生罢朝,不说升平楼留宴,宫中赐宴,至少也该与先生一官半职,又怎么叫先生这般独自寻了酒店,饮这闷酒?”
听这道人分析的倒也在理,陈东一时倒也无言,便也还是问道:“敢问尊下究竟何人,这般寻某,究竟意下如何?”
道人左右看看,见酒店之内倒也没有碍眼之人,便也轻声道:“贫道复姓公孙,单名一个正字,本是在蓟州九宫县二仙山修道,如今受人所托,来寻先生谋一场富贵!”
陈东听来,先是对这公孙正的来历有些诧异,因为他在东京并未听过什么蓟州九宫县二仙山的名头,而后又对这道人所说的什么“谋一场富贵”的说辞感到可笑,不由轻嘲道:“却不知是怎般的富贵?”
论说起来,今日一早再大庆殿里的献策之事,也才叫陈东自己弄丢了一场大富贵,如今却不知道这公孙道人又有怎般的富贵却来寻他共谋。
公孙道人呵呵一笑,便也低声道:“自然是一场大富贵,若是成了,万贯钱财只是等闲,封侯拜相也未可知。”
陈东听来,面露疑惑之色,不由道:“愿闻其详!”
公孙正便也哈哈一笑,忙也起身道:“此地岂是说话之处,暂借一步再说!”
说完,也就见那公孙正大喇喇从袖子甩出一块银判,连同陈东的酒食一道会了账,而后便也引着陈东出了酒店,直往马行街的南里行去,不久便也直来到了樊楼,二人直入北楼要了个僻静的酒格子,重又入座之后,公孙正便也直奔主题道:“先生以为,今上比之太上,理政之能如何?度事之能又如何?用人之人亦如何?”
陈东一听,便凛然一惊,心中也不由思量起来。论说如今的官家赵桓,身为太子时便无甚贤能,后来太上皇又来了个“霸王卸甲”,强行传位与他,使他虽然不费吹灰之力就得了皇位,可他在理政、度事和用人方面显然还是很欠缺,如今市井之间物议纷纷,其中最为热议的便是今上在各方面都不如太上。
当然了,民间有此说法,自然也是有其道理。太上皇赵佶在位的这些年,虽然他玩乐奢靡,又是搞花石纲,又是建艮内的钱财,但也不可否认这些年大宋的经济发展却也是在稳步发展,民生诸事也是历朝难及啊。
一时间,陈东也是想得痴了,半响也才回过味来,便也惊讶的问道:“公孙道长所谋之事,莫非是‘迎还’道君皇帝?”
陈东言说时,故意在“迎还”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说起来,他如今怀中的《请太上南狩还阙疏》下篇里,所列的计策倒也是转为“迎还”太上皇赵佶所做,只不过他这个“迎还”乃是要断了太上皇赵佶在镇江“复辟”的可能,把他弄回来安生养老。
而如今,这公孙正想要与他图谋的事情,却是把太上皇赵佶弄回来搞复辟,所以二者之间,倒也真是南辕北辙,但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