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五年,十一月,初四。
天色阴沉,北风呼啸,纷纷扬扬的雪花随风飞舞,方圆数十里的高山矮岗覆盖在白皑皑的冰雪之下,棕褐色的大地衰草萋萋,斑驳陆离,南面的茫茫大海在阴沉沉的天色和飘飘洒洒的雪花之下,显得格外的幽深迷蒙。
浮山千户所位于胶州湾右岸,因为附近的浮山而得名。
浮山是胶州湾右岸一带最高的山峰,作为崂山向西南方延伸的支脉,它呈东南和西北走向,长约五公里,宽约两公里,面积约八平方公里,位于后世青岛市崂山区、市北区和市南区的交界处,南面黄海,登临山顶可鸟瞰青岛全景。
位于胶州湾右岸的浮山千户所与左岸的灵山卫,如同两把钳子一般,拱卫着胶州湾的安全。
浮山千户所正南五里的燕儿墩,位于数十里海岸线的中段,是座周长百米、高十余米的海防墩堡,因为建在濒临海面的小山岗燕儿山上,故得名“燕儿墩”,是浮山千户所三个海防墩堡中规模最大的。
午时刚过,年逾三十、身形瘦高的总旗姜永利,扔下手中一副臭牌,在周边幸灾乐祸的哄笑声中,骂骂咧咧地站了起来,钻出烟雾缭绕屋子,疾步登上前方的瞭望台,解开裤头,哆哆嗦嗦走到墙垛边沿,掏出黑乎乎的老二朝墩堡下的海面放水。
就在这个时候,西南方朦朦胧胧的海面上出现了一片帆影,姜永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用左手搓了搓眼皮发现不是幻觉,立刻用右手抖抖老二上的尿渍,赶紧绑紧裤头,趴在积雪覆盖的墙垛上,睁大眼睛极目眺望,满是血丝的眼中逐渐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姜永利再次抬起满是裂口的粗糙大手,用力搓了搓眼睛。咬紧嗒嗒磕响的牙床凝神细看,感觉正是冲着自己的方向而来,吓得他猛然转身,冲向台阶下的狭窄通道。挑开厚重的布帘子,一头撞进乌烟瘴气的屋里,扯起嗓门大声通报:
“不好了不好了,西南方出现大批战船,前后连成几里长。全是4,000料以上的大船,桅杆顶上挂着红黑旗子,正向咱们这儿开来!”
“什么?”
“不会是倭寇吧!?”
“倭寇是哪年的事情了?肯定是鞑子!”
“鞑子哪里有这么多大船?或许是北面的登州叛军!”
聚众赌博的一群官兵吓得七嘴八舌嚷嚷起来,身披陈旧毛毯的百户官顾不上更换战甲,大喊一声“都给老子抄家伙去”便率先跑了出去。
十余名衣衫不整的士卒乱成一团,站起来后到处寻找自己的武器装备,稀里哗啦东奔西撞一窝蜂般涌出狭窄的通道,冲到平台边沿惊慌观望。
“看,是红黑战旗!”
“绝对不是鞑子!”
“也不像是叛军!”
“到底是哪儿来的水师?”
士卒们看到船队的规模后都如同撞见活鬼一般,纷纷发表自己的看法!
“哎呀。俺记起来了,江南水师宝山卫的战旗就是上红下黑,中间绣着白龙!”一名小卒高声叫喊起来。
“对,是江南水师!”
众人顿时恍然大悟,心头随之大定,纷纷望向两里之外庞大船队上方猎猎飘扬的战船,很快又发出声声惊呼。
裹着肮脏毛毯的秦百户大喊姜永利,命令他跑回浮山西面的寨堡禀报副千户鲁相荣,其余人立刻回屋里,穿上军袍。套上皮甲准备迎接,话音未落自己先跑向通道口,十余名士卒立刻跟随而去。
数分钟后,披挂起来的数名士卒回到瞭望平台上继续观望。秦百户亲率十余名冷得浑身瑟瑟发抖的弟兄穿过墩堡后门,乱哄哄跑向西面空荡荡的码头。
此时,两艘300吨级的战舰已降下主帆,徐徐而至。
百米外的海面上,十余艘体型硕大的海船呈一字队形拉开距离,降下密密麻麻的船帆。抛下沉重的铁锚。
秦百户带着十余弟兄站在码头上,呆呆望着战船上头戴绿色翻毛棉帽、身穿绿色大棉袄的江南水师官兵,直到船上扔下缆绳大喊接着,秦百户等人才回过神来,慌忙捡起缆绳固定在一根根大木桩上。
同样穿戴绿色棉帽和棉大衣的徐文涛率先走下跳板,来到满脸惶恐的秦百户面前,抱拳致礼:
“麻烦老哥了!我是江南新军署理统领徐文涛,奉命率7,000余官兵北上平叛,暂时进驻浮山千户所,等候山东巡抚朱大人的调令!”
“宝山卫指挥使朱将军就在后面的‘上元号’运输船上,请老哥尽快告知贵部官长前来相见。”
“在下已经派人回去禀报鲁千户,很快就到,很快就到!”
秦百户忙不迭地回礼,看到一队队荷枪实弹的水师官兵源源不断从两艘战船上下来,连忙向徐文涛问道:“请问徐将军,贵部要在咱们这儿驻扎多少时间?”
徐文涛心中暗笑,限于朱道临的命令,皇帝的诏令没有颁布之前谁也不能透露青岛卫的设立,他只好笑着解释:“短则月余,长则半年,要看什么时候平定北面登州的几万叛军了。”
秦百户立刻松了口气,热情邀请徐文涛前往码头上方的棚子里歇歇脚。
徐文涛指向海面上陆续划过来的数十艘小船,告诉他朱将军和十余名江南水师将校马上就到。
秦百户看到两艘约三丈长、一丈宽的划桨船快速而至,立即打起精神肃立等待。
朱道临的大名早已传遍天下,如雷贯耳,而且朱道临两个月前经过浮山千户所时慷慨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