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刚过,刺骨的寒风越刮越盛,天津卫早已万籁俱寂漆黑一片,连狗叫声都难以听见。
营养不良的大明百姓这个时候连个夜路都不敢走,更没人敢在这种寒风大作的黑夜行船,恐怕连数百年来在大运河上摸爬滚打的漕帮汉子,也不敢在没有星星月亮的黑夜冒死行船。
滔滔海河朦胧一片。
南岸宽阔的天津大港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眼前数十米内的河岸轮廓在大多数官兵眼里,只剩一抹深浅不一的影子,朱道临却在这个谁也没有料到的时候,率领两艘战船悄然。
两艘小艇在前方数十米的主航道两侧匀速前行,船艉上用铜板制作镶嵌玻璃的航灯在灰暗水面上忽明忽暗,两艘升起横帆的300吨级战船一前一后跟随航灯缓缓前行,直到离开天津港转入运河,官兵们的视力才逐渐适应过来。
朱道临吩咐悬挂航灯,放下绳梯接回领航的官兵和小船,升起纵帆徐徐前行。
目力超人的朱道临站在船艏亲自领航,不断向后大声通报航向,只敢升起半帆的战船速度不快,但宽阔的河面上没有白天来来往往的各种船只,航道宽阔而安静,战船的航行颇为平稳,只是负责帆绳长和他麾下十余名士卒非常辛苦,不得不在声声号令中快速调整船帆,以保证战船能够在不同风向中胜利前行。
由于气温实在太冷,太监赵怀忠和勋贵子弟们已进入底舱休息,朱道临身边除亲卫长郭中骏和担任航海长的年轻总旗再大氅系上,想了想低声询问:“师兄为何要冒险夜航?”
朱道临说出自己的担忧:“抵达天津港之后,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所以才不在南岸大港靠泊,此后总是担心被藏在暗处的对手暗算……”
“别的不说,只需在黑漆漆的上游沿着河岸放下几艘装满引火之物的破船,飘到我们的战船边上再用火箭什么的点燃。就能给我们造成巨大损失。”
“所以,我才决定半夜悄悄,哪怕是心虚胆怯杯弓蛇影,也比被动等待被动防御要好得多。至少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边上年轻的航海长和郭中骏这才明白朱道临的良苦用心,不约而同齐齐点头。
他们知道陌生的北方与自己熟悉的江南完全不同,兼之屡屡被朱道临狠狠打击的江南世家门阀和损失惨重的漕帮在大运河上拥有强大的势力,他们能够雇佣杀手暗杀朱道临,就能在谁也无法预料的时候再来一次。
此刻。包括朱道临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知道自己多么幸运,在他们身后15公里的天津港上游水面,一艘普普通通的小渔船悄然无声越过中心航线,逐渐接近船去人空的南岸渡口。
小渔船上,身穿破烂短袄的精壮汉子遥望没了一溜大帐篷的南岸,惊愕之下顾不上是否暴露行踪,连声催促摇橹的两个喽啰快快加速,渔船很快接近空荡荡的木码头。
两名汉子面面相觑,呆滞良久,吩咐手下操船的喽啰继续顺流而下。细细搜索3公里河岸仍然一无所获。
两人商议片刻,再次驾船前往南岸大码头细细搜索,来来往往耽误近两个小时,哪里还有两艘战船的影子?
而且无法推断两艘船到底是已经北上,还是返回河口的大沽港过夜,最终只能骂骂咧咧返回上游5里的岔河深处,告知数十名杀气腾腾整装待发的帮众暂停行动,立即盖好十几艘装载坛黑火药和菜油、干草的破烂小船,所有人不许离开,进入岸上草棚暂且安歇。随时等候出动命令。
清晨七点将至,阴沉沉的天幕逐渐变亮,集中于甲板上的官兵兴奋地欢呼起来,舰长陈瑄大声命令升起风帆全速前进。徐文爵等人纷纷围上嘴唇被冻成青紫色的朱道临,要求他返回后舱好好歇息。
朱道临望了一眼东岸笼罩在茫茫薄雾中的宝坻县城,放心地点点头,走向船长室,接过亲卫奉上的热茶哆哆嗦嗦喝完,囫囵吞下两块米饼。放心地躺到狭窄的船舱角落,拉起臭烘烘的被子裹住冻僵的身躯沉沉睡去。
下午三点,两艘战船顺利抵达通州港。
在两岸成千上万双眼睛惊愕的注视下,跟随通州驻军的两艘巡逻快船直接驶向南侧的军用码头。
大太监曹化淳手下心腹、38岁的御马监丞刘国鉴满面春风等在码头上,看到身穿大红色三品武官袍的朱道临下船,立刻领着麾下两名千户热情迎上,问寒问暖亲切无比,问明货物数量之后,吩咐两名千户立刻把车队和马队调来,抓紧时间卸货尽快赶回京城。
赵怀忠与刘国鉴施礼完毕,握住刘国鉴的手走到一旁窃窃私语,然后回到众人簇拥中举目四望的朱道临身边,悄悄询问朱道临:“朱将军在京城可有住处?”
朱道临望了一眼身边的杨君武和博孚钱庄通州分号掌柜,看到两人笑着点点头,便向刘国鉴笑道:
“临行前,在下叔叔提醒过,进京之后要按规矩住进光禄寺,一切听从京里诸位公公的吩咐,所以在下不打算住外面,有劳刘公公了!”
皮肤很白保养很好的刘国鉴满意地笑道:“这样好,这样方便多了,别担心啊!到了光禄寺,就像到自己家一样方便,哈哈!虽然初次见面,可说起来咱们是一家人,在你叔叔面前,咱家也得恭恭敬敬向他老人家请安,尊称一声师叔呢,哈哈!”
没过多久,英国公世子张世泽、成国公朱纯臣的二弟朱纯武、23岁的长兴候耿琮等京中勋贵子弟陆续到来,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