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士卒离开之后,夜幕下的龙潭小北山方圆数里再次恢复了平静。
朱道临在三名师兄弟的护卫下,与六营第三队代理队长张守成一起展开巡查,布置岗哨。
第三队100名士卒在张守成和5名什长商议下,很快制定好轮值时间表,轮休的两名什长率领麾下士卒拆毁后院的木棚子,在山门外燃起两堆熊熊篝火。
几个士卒从山脚弄来几把气味芬芳的野草扔进篝火里,等朱道临巡视一圈回来,房子里的弟兄已经打起了呼噜。
朱道临望着山门两侧房子外面整齐摆放的35具尸体,再望向山门外持刀游动的两组岗哨,欣慰之余颇为忧虑。
欣慰的是,从17,000灾民青壮中精选出来的3,000弟兄没有辜负他的良苦用心,展现出来的凝聚力、战斗力和服从性,已经远远地超出他的期望,不枉他耗费心机笼络与鞭策,心知只要稍加训练,就是一支敢打敢拼坚忍不拔的强军。
担忧的则是这支刚组建一天的军队展现出的不羁野性。
朱道临反省之后,觉得与自己太过急切有关,他一开始就利用自己的权威和震慑力,建立起强大的统治力,利用攻心之术挑起3,000人的悲愤、认同与希望,以一系列眼花缭乱的庄重仪式激发所有人的荣誉感,再以立刻开动的作战任务,生生逼出3,000弟兄身上的潜力,初步塑造了这支军队坚韧勇敢的气质。
可是,这支军队身上同样显示出强烈的破坏力,甚至有些狂野嗜血的苗头。
这一危险的苗头令朱道临颇为担忧,拥有一支狂野嗜血杀戮太重的军队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历史上这样的军队没有一个获得善终,因此,他不得不检讨自己的行为,总结一天来的得失和教训。尽快为这支被他寄予厚望的军队找到正确的发展方向。
朱道临回到山岗上冷冷清清的寺庙里,喝了杯冷茶,吩咐三位师弟立刻对留下的一名假和尚和一名三十多岁的老水匪进行审讯,争取天亮之前拿到口供。然后独自走出寺庙,前往六百米外的江边。
江风习习,夜色朦胧,天上的云层正在缓缓向北涌动。
朱道临独自来到木质码头,默默伫立环视四周。 货船已经扬帆返航,五营和六营大部分兵力已经前往龙潭镇,兵力不足的第三队在朱道临的命令下调走了码头岗哨,所以长达五百余米纵深两百余米的江岸一片寂静,虫子的鸣唱和远方山岗上的夜莺啼鸣清晰可闻。
布满粗砂和大小卵石的宽阔江滩平缓开阔,地表坚实,坡度平缓,除非长江水位暴涨,否则难以淹没这片掩隐在茂密树林和芦苇中的开阔地,是个临时扎营的好地方。也是除了下游四公里的龙潭码头之外最好的物资中转地。
朱道临离开之后,整片江滩已被139个装满大米和食盐的集装箱占据,3, 吨大米和320吨雪白的海盐,足够陆续到来的30万灾民食用一个月。
有一个月时间作为缓冲,朱道临就不用担心东南豪强势力用粮食掐自己脖子,说不定还能让疯狂囤积粮食的豪强吐一回血。
朱道临无声无息把一件大事干完,默默返回熊熊篝火映照的寺庙,三位师兄弟的审讯已经结束,两名被吓破胆的水匪早已将所有罪行和盘供出,朱道临看完六页纸的供状。禁不住笑出声来,左右看看不见张守成身影便大喊一声:“张守成!”
“到——”
张守成的声音在寺庙后院传来,不一会儿就跑到朱道临面前:“属下和四名弟兄刚从地窖里把东西搬出来。”
朱道临把自己没喝的一杯茶水递给他:“让你手下弟兄干就行了,你会骑马吗?”
“会。黄河两岸的汉子大多会骑马。”
张守成受宠若惊地捧过茶杯没敢喝,看到朱道临做了个手势才大口喝完,小心把茶杯放到方几上,继续立正等候命令。
朱道临把六页纸折叠好递给他:“你到山下东面的马圈里牵匹马,把供状送到龙潭镇去,交给水师徐大人。然后把龙潭镇的消息带回来,去吧!”
“遵命!”
张守成接过供状快速离去。
审讯假和尚的年轻道士来到朱道临侧面坐下:“师兄,你怎么不交代徐大人怎么做?”
朱道临笑道:“你别看徐文涛仪表堂堂满脸正气,其实就是个老兵痞子,从小在勾心斗角是非不断的京营里长大,又在辽东前线和鞑子军队对峙七年,肚子里的阴谋诡计比谁都多,用不着我教他,他都会做得很好,甚至比我做得还好,哈哈!”
“用不用把这两个十恶不赦的匪类送到镇子里,和那两个同流合污的巡检和里正对质?”年轻道士继续问道。
朱道临想了想:“暂时留在这儿,等那几个巡察御史和阮先生他们来了再说,到时候让那几个御史再审一次,让阮先生和报社几个采编旁听,完了我们再一起去龙潭镇,把民众都集中起来公开审讯。”
年轻道士想了想:“要是龙潭巡检和里正都不承认怎么办?那个姓王的巡检可是大有来头的。”
朱道临毫不在意:“他想不承认都难,他嘴再硬还能比我的刀子硬?哪怕巡检不承认,他手下那些兵丁犯得着和他一起掉脑袋吗?只要审理完毕,老子立马当着所有军民的面砍下他们的脑袋,然后抄没他们的家产,再把他们的一家老小送到应天府衙去,他们能把老子怎么样?”
“这不合规矩啊!巡察御史肯定不会答应这么做,哪怕审出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