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总是会来,在调养了一段时间后,缪文琦宣布,将实行周瑾芸的手术。而叶静,一来代表校方,二来她又和缪文琦和王旺走得很近,加上这段时间对学姐照顾有加,甚至垫付的医药费至今都没要,于是周瑾芸的父母也就顺这人情,答应她一同参加只有家属才能出席的关于手术前的讨论会。
出于关心,也是受寝室的姐妹们相托,叶静一脸肃穆地端端正正坐在那儿,竖起耳朵不放过任何一个字,以便事后向璐琪学姐转达。
然而,即使缪文琦不愿意说,王旺也必须将手术中可能遇到的风险一五一十地告知诸位,由于是脑部手术且形势危急,所以从他嘴里说出的每一个字,最终都导向一个结果,那就是死亡。
及膝高的茶几上摆着一份份等待签字的文件,柔软的沙发此刻却似冰块般坚硬寒冷,叶静和周瑾芸的父母并排而坐。都不自觉地在王旺言不由己的恫吓下渐渐紧靠在一起。
“手术过程大致如下。。。”王旺说完后,紧接着缪文琦又开始介绍手术的具体进程。叶静几乎是咬着牙关,任凭诸如供血,开颅,切割等等一系列词汇犹如钢针般插入自己的耳朵。她开始后悔答应参加这个会议,只因她知道,在医生给出的那些图解背后,是她那位有血有肉,有着鲜活生命的学姐。。。
“如果没什么疑问的话。。。”说明结束后,王旺打开一支签字笔,连同文件一起,朝周瑾芸父母面前推了推,“就请决定签字吧。。。”
“我。。。芸儿。。。”周伯父一边搂着已是一动不动的伯母,一边颤巍巍地拾起笔,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一时间甚至觉得自己连字都不会写了一样,脑中一片空白。
“缪。。。缪医生。。。”好一会儿,周伯父才又开口道,“你。。。是喜欢我们家芸儿的吧?”
令叶静感到意外的是,伯父几乎是瞪着眼说出这番话的,好似恨透了眼前的这位缪医生,却又忌惮此刻某种程度上掌握着女儿性命的她,连吐字都变得额外小心翼翼。
“周先生,我。。。”叶静看到缪文琦的眼圈顿时红了,表情纠结地似翻了五味。
“算了算了。。。”老先生摆摆手,叹了一口气,“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我也不想追究那些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芸儿能够平安,其他的,我什么都不想了。。。”
周伯父说着说着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推开面前的茶几,几乎要跪在缪文琦面前,好在一旁的王旺一个箭步及时扶住了老先生。
“周先生,你这是干什么?”
众人七手八脚好容易安抚住了老先生的情绪,叶静赶忙替他端了杯茶,同温润的茶水一同咽下的,是身为一个父亲此刻内心,犹如这茶汁般的苦涩。
“以前我们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但是芸儿没有!”周伯父喘了口气,紧紧拉着缪医生的手,“念在你跟她往日的情分上,你就告诉我们实话吧,这手术你到底有多少把握?”
如果你给不了人们想要的结果,那就连同希望也别施舍,因为,那将会带来成倍的痛苦。
然而望着周瑾芸父母殷殷的眼神,缪文琦最终还是说不出口。
“百分之五十吧。。。”缪文琦关上了文件,硬是挤出一丝笑容,成或不成,确实只有这两种结果。
前面说得那么吓人,结果还是有五成把握?不管学姐父母信不信,反正叶静顿时觉得松了口气,虽然还有点担心,但至少这个概率意味着仍然有很大的希望,不是么?
协议书等文件很快便被二老签好了,事实上,他们现在也确实没有别的办法了。
夫妇两彼此搀扶着,拖着疲惫的步伐,渐渐消失在医院走廊的尽头。
“闺女啊,别送了,我们自己能回去。。。”二老在电梯口,示意默默跟在后头的叶静,不用跟着送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这最后关头,还能挺不住么?”
说得也是,小云姐患病的这么多年,他们一家人都风风雨雨地这么过来了,自己才认识学姐多久?确实有点多余了。。。
“那。。。你们慢走啊。。。”
叶静本也不擅长客套,既然如此,便很干净利落地折了回去,想去跟王旺他们再聊几句,接着也就该回学校了。
这么想着的叶静又回到了方才开会的办公室前,隔着门,猛地听到王旺正在屋里冲着缪文琦发脾气。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对病人家属做些无谓的保证骗他们!百分之五十?你哪张纸上面提及这个数据了?啊?你怎么老这么记吃不记打啊!你干嘛?喂!你回来,我话还没说完呢!你给我回来!”
砰地一声,突然闯出来的缪文琦迎面撞上了在正站在屋外的叶静,也正是一撞,使得方才屋内那股火药味儿原原本本的冲击到她身上,以至于她紧张地都没敢哼一声。
“小静?你怎么。。。”缪文琦低头看了看她,“没撞疼吧?”
女孩儿摇摇头。
“我。。。呃。。。”缪文琦叹了口气,扭头便走了,空留王旺在身后一身闷气地办桌上的摆设物件儿掀了一地。
叶静啧啧嘴,蹑手蹑脚地进了屋,也不敢招惹还在气头上的王旺,只是弯下身小心翼翼地将掉在地上的笔筒放回了桌子,一边盯着王旺,一边又伸手将笔筒又朝里推了推。
“你干嘛啊。。。”王旺忍不住哼笑道,“我又不会咬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