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嫣刚进染坊后院,江夫人就叫住她。“嫣儿啊,老太太给咱们接了九个缠金玉瓶的单子,定金都收了,可玘儿去考试了,这该如何是好?”
骆嫣接过单子略一沉吟笑了,“这个不难,我听相公说过制作方法……就把单子交给我吧!”
“可这么多瓶子订金才四千五百两,采买玉瓶和金箔的钱恐怕都不够。”江夫人进屋从箱笼里取出老太太收的订金。
“婆婆放心吧,这个我自有办法。”
“可是你身子才好,哪能操心这些……”江夫人犹豫的样子,一时也不知还能和谁商量。荣永禧在染坊和常轩学习染布工艺,正在兴头上,对玉瓶的事不热心,更不在行!
骆嫣让玖儿把银子收好,朝江夫人神秘地笑笑,“相公回来前我保证可以把这些瓶子都制好。过年前差不多可以把老太太的帐还上了。”
“那当然好!可是你一个人怎么能搞得定呢?要不要叫几个帮手?”
骆嫣想了想,“就请祝嬷嬷随我一块去吧”。江夫人爽利地答应了。祝嬷嬷在前院正晒新染的布,听见锦鸳叫她随骆嫣出门办事,手都没来得及洗干净就匆匆上了车。
“听说祝嬷嬷最会讨价还价,这次采买材料就有劳祝嬷嬷了……”骆嫣和祝嬷嬷说要采购些羊脂玉瓶,成色要好,但是不要完整的,价格越便宜越好。这下可愁坏了祝嬷嬷。
“成色好的玉瓶奴婢是见过,可是没见过哪里有卖破损玉瓶的呀!”
“咱们试试看,我就不信扬州城的玉器商运货过来都完好如初!”
马蹄嗒嗒,轻巧的平顶马车辗过青石长街的层层落叶,朝最大的玉器珠宝行多宝阁驶去……
太阳快落山了,江夫人在染坊门前翘首等着骆嫣回来,都出去一天了,眼见着风一阵紧似一阵,江夫人不免担心。
“快看,好像是三奶奶的车。”锦鸳嘟着小胖脸蛋欢快地叫了一声。
“是呀是呀!总算回来了。”江夫人眼望着平顶车到了染坊门前。骆嫣笑眯眯地下了车。祝嬷嬷跳下车,搓了搓沾着染料的赤手,向江夫人报喜,“三奶奶真是有心。在人家店铺里找不到合意的瓶子,竟然跑到码头去截货……奴婢真是佩服三奶奶的韧劲!”
祝嬷嬷和玖儿从车里抬出两个木箱。
“一箱六个,一共是十二只玉瓶。这回多亏了祝嬷嬷会侃价,不然也不会白拣一样拿到这些破损的玉瓶。我还和运货的老板订了协议,以后凡有裂纹或瑕疵的玉瓶不论多少我都收了。”
“哪呀!奴婢是借了三奶奶的气势。才把价砍到底……”
“都搬去我屋里吧!”骆嫣俯身要去抬木箱,祝嬷嬷吓了一跳,赶紧朝院里喊杨林出来……
炉火噼啪作响,玖儿坐在炉火前缝着冬装。玖儿不时抬眼望一下长案上一溜排开的玉瓶,有断开几片的,有裂得就要炸开的……“小姐买这些瓶子回来,那些运货的老板准保笑坏了,原打算报废扔了的东西,还能卖钱!”
“这个也不好这么说!”骆嫣仔细盯着一个个玉瓶看过去,心里要构思着缠金的花样。她虽不如荣玘画功了得。花草藤蔓的心思却也不少。
“你且不要这样想人家!这些玉瓶若是报废,还可以打磨一些玉饰小玩艺。真要是一文钱不要拿给咱们,咱们却卖了钱,那不是让人家心里有梗,以后给钱怕是都拿不到。做生意就要共赢,大家赚钱才是硬道理!”骆嫣在每个瓶子上做了记号,取出纸笔开始勾勾画画……
玖儿点点头,觉得骆嫣说得有道理,“小姐就是心地太善良了。就像何家少奶奶在姜糖茶里下了落红不作胎的药,她想害宝蝶姐姐。可是却连累了小姐!三爷和小姐却不追究……这个奴婢怎么都想不通!”
骆嫣怔了一下,回身看着玖儿,“没了孩子我和相公哪有不心疼难过的道理!这个事相公去问过小华大夫……姜茶里的药份量不重,不足矣让人滑胎。若不是摔那一跤,我应该没事的!”
“可是如果只是摔了一跤,没有喝那药茶,也不至于这样……”玖儿越想越理不清头绪。见骆嫣又沉浸在构图当中,便不再多话。
灯光忽明忽暗,转眼就是三更了。玖儿伸个懒腰。“小姐该歇了!”
“就好!”骆嫣又描画了几笔,才收起纸笔。
“哎对了,昨儿何府寿宴怎么没见到二夫人呢?还有那个耶律青柠,她又不是韩爷的娘子,一个闺阁女子怎好抛头露面……”
骆嫣也觉奇怪,按说这种场合程夫人一定会到的。但是纳礼名册上,程夫人的礼是到了的。至于耶律青柠,骆嫣看见她时心里就觉格愣一下,那日若不是耶律青柠强劝骆嫣喝酒,骆嫣也不至于着了道……
骆嫣摇了摇头,朝玖儿顽皮的笑道:“孟子曰:穷则独善其身!咱们现在还是管好自己儿吧!等有一朝一日咱们发达了,必让那些欠咱们的人俯首匍匐在咱们脚下!”
“真的!太好了!”玖儿拍起手来。
“三日之内我一定要把这些瓶子上的缠枝花样设计好。要是相公在就好了,相公的画技在我之上,想到的点子肯定比我好……”
玖儿一边帮骆嫣宽衣一边笑道:“三爷才走,小姐就想他了。三爷这会子肯定也思念小姐呢!”
“他去考试,最该专心一意。我才不要他想我呢……”
骆嫣望了眼明纸糊的窗棂被风吹得呼呼作响,一时心下起了愁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