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丹生平第一次尝到铩羽而归的滋味,却不是在战场上。
他十七岁入京营,一路由步兵营、护军营、前锋营、骁骑营直至调入亲军之中,从无败绩。可新皇登基给他的第一个任务,他就没能完成,想想就觉得窝囊。
“大人,您这一路上唉声叹气的,要不咱再回去?”有和阿丹混得熟络的手下建议道。
“回什么回?还嫌不够丢人?十几个大老爷们连个女人都带不回去,以后说出去在其他兄弟面前都抬不起头来!”阿丹心情不佳,吼道。
小兵被呵斥了,不由缩了缩脖子,噤了声。
紫禁城里,乾清宫中,御案之后。
雍正瞧着跪在下头的阿丹,半晌没有开口,他早就知道这丫头不会这么轻易回来,还是十三弟说得对,派这个大老粗去,实在是个错误,尤其那丫头身边还有个济度守着。想到济度,不知怎么的,胤禛牙有些发酸,即便知道那是先皇留在若鹓身边护她周全的人手,可一想到这些年,他同她不得来往,甚至连说话见面都尽力避开,而他一个小小的济度,竟得以陪在若鹓身边,朝夕相处……
嘶……不能再想下去了,胤禛揉了揉腮帮子,清了清嗓子,道:“朕知道了,下去吧。”
一直低垂着头跪在殿中的阿丹有些难以置信,他头一遭差事就给办砸了,皇上竟没有怪罪他?这实在同皇上往日里在众人眼中的苛刻形象不大相符。心里虽然这么想着,阿丹忙磕了个头,告退出来。
批了剩余的折子,胤禛活动了活动略微僵硬的脖颈,道:“去瞧瞧咱们落颜格格做什么呢?”
“嗻。”高无庸忙上前一步应声。
乾西五所里照旧见不到落颜的人影,打发出去的人找了一圈,终于在年氏的翊坤宫里头将人给找到了。
落颜蹦蹦跳跳地进屋时,胤禛正坐在桌边,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光影透过窗棱打进来,落在胤禛脸上显得有些斑驳。
落颜步下顿了顿,有一瞬的怔愣,随即又展开笑颜,上前福了福身,道:“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要来,也不提前和颜儿说一声,白得叫皇阿玛等。”
胤禛的思绪被落颜的请安声打断,再抬头,仍是往日里和蔼的模样,笑着将落颜拉起来,道:“批完了折子,突然就想上你这来瞧瞧,听去寻你的人回来报,你去翊坤宫了?”
点了点头,落颜道:“听说年婶婶最近身子不大好,咳了好几日,颜儿就蒸了橙子给年婶婶送去,这才第一日,也不知奏效没奏效。”
“蒸橙子?”胤禛疑道,“这是什么法子?”
见胤禛有兴趣,落颜不由有几分得意,道:“这是若鹓姑姑教我的法子,我有一次受了凉又不想瞧太医,若鹓姑姑就在小厨房给我做了盐蒸橙子,味道虽有些古怪,好在吃了两日便不咳了,比吃那苦口的汤药总要好上许多,这次便推荐给了年婶婶试试。”
听落颜提起若鹓,胤禛一时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有欣喜,有苦涩,夹杂着莫可奈何,淡淡道:“你若鹓姑姑小时候就总是有稀奇古怪的法子,这点上你倒是很像她。”
落颜闻言原本放大的笑容又渐渐收了起来,小声道:“我都好久没见到姑姑了,也不知道姑姑去了哪里,竟都没来和我道别。”
顺了顺落颜的鬓发,胤禛道:“想她了?”
落颜不语,片刻后点了点头。
瞧着神情举止出落得越来越像若鹓的女儿,胤禛突然有了什么主意,眼中精光愈现,唇边的笑容也深了:“皇阿玛知道你若鹓姑姑在哪?想不想去看看她?”
“皇阿玛你知道姑姑在哪?快告诉我快告诉我!”落颜扯着胤禛的衣袖,连声追问道。
胤禛俯下身子,也不知在落颜耳边嘀咕些什么,只落颜的神情一会惊讶,一会欢喜,一会又好似是迫不及待的,片刻功夫已是变了好几回颜色,不由让人好奇胤禛到底同她说了些什么。
帐子里,若鹓依旧穿着睡衣,披散着头发,裹着棉被躲懒,任云澈同花舒怎么哄都不肯换身衣服出去走走。她在现代就是宅女,在学校时宅在寝室,在家里时就宅在卧室,有邀约一概推掉,不得不出门的时候再洗头发穿衣打扮。
在草原的米虫日子过久了,她好似又找回了在现代的感觉。虽然草原上条件有限,她却将帐子里进行了大改动,首先就是床和沙发。说来也苦,即便她在清朝待了二十年,也仍然不太习惯硬梆梆的木板床,即便铺了好几床褥子,仍是不如现代的床垫舒服。原先在宫里人多口杂,她不愿做过多惹眼的事情,是而即便她后来成了格格,也没想过要造个床垫沙发出来。
现在却不一样了,她人在塞外,自由自在的,既有人手又有材料,弹簧垫子虽然奢求不了,退而求其次倒是可以考虑考虑的。济度带着的一队人平时也是闲得发慌了,若鹓的法子一说出来,倒是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有了事情,若鹓也来了干劲,一群人又是画图又是商量又是定材料的,忙忙活活了十多天,完成了第一批成品。若鹓算是创造者,最有发言权,坐上去试了试,虽然感受上还远不如现代的床和沙发,但比坐硬板凳睡硬板床还是要舒服许多,不由竖了个大拇指。
有了床垫和沙发,若鹓更是懒得肆无忌惮了,直到——
“姑姑——”
帘子外的声音有些耳熟,若鹓撂下手中的书,不由坐直了身子,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