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素问于云居寺的山门之外默默站了整整一晚,星辰升起又落下,浅霜化成了露水,山门关了又开,她就只是那样站着远远地望一眼山门之内的石阶,不肯多走近一步。一步艰难,都会有违她曾经答应的承诺。
山门打开,晨起洒扫的小沙弥疑惑地望她几眼又继续低着头扫地,许是把她当成了寻常虔诚的善信。夏季已过就要入秋,山上的风有些凉了,高大的银杏树上有一小半已经开始泛黄,偶尔飘落几片阔叶从山门之内被风裹挟着晃晃悠悠落在了她的面前。
早起上山的香客们渐渐多了起来,提篮携香的人们三两结伴声音高低地谈论着各家所求的心事,高兴或悲伤的人们没有一个与尹素问相像。人们一个个与她擦肩而过,竹篮香纸蹭挂了她的裙衫又回过头来扔下一个埋怨不解的眼神。
尹素问从人们的闲谈之中知道了云居寺在前不久已经换了新的主持,是一位法号“心澈”的大师。据说他年纪轻轻才华横溢,孤身撑起了这座古刹并多次得了圣意眷顾还又广施恩德,是个高深又神秘的大人物。
“他那样好,自然应该是要受到上天恩佑和信众瞻仰的。”
尹素问自言自语一句才发现这整夜的空守,自己竟连说话的声音都沙哑得不成样子了。捡起脚边的两片银杏叶子看了又看,只觉得自己以后应该是个不会再流泪的人了。
她在上原府的这段日子算是有惊无险平稳安定的好日子,府内外的大事处理得当、张家没有再找茬,李修茗总是借着蹭饭的理由围绕她左右小心翼翼地关怀问候,除了一个就要入宫的消息,似乎没有什么不妥的。说来也怪,不过是连着做了几晚一模一样的梦,梦醒之后的她便不管不顾地又任性了这一回,撇开所有人一口气奔上山来,愣是在这山门之外受了一夜的风吹。
思来想去大抵还是要怪罪那个似曾相识的梦境,她已经很久没有再梦到那样的梦境了。漫天的霞光之中。她在银色波光的河岸边看着一株株硕大的佛心莲花争相怒放,娇艳清新的花瓣覆盖了大半个河面,每每等她想要伸手摘一朵过来的时候便总会听到有人在她身后笑着轻唤一声“素心”。
以往的梦里,她总会驳斥一下那个“素心”的名字。总会在回头之后只能看得见一团耀眼的白色光点,与她说话的那个人像是完全被包裹在光团之中看不清模样。这几次的梦境却是不同了,那团白色光芒渐渐黯淡了下来,虽然还是不甚清晰,可梦境之中的尹素问却瞬间就感受到了那个人无比熟悉的气息。不会是别人。那是她的心澈,她生命中全部的光和暖。
“姑娘,姑娘!”
有人拽了拽自己胳膊,尹素问回头看一眼,见着是一个衣着干净朴素同样挎了香纸篮子的农妇,正有些好奇地望着自己。
“姑娘你没什么事吧?看你在这里站了有一会了,怎么还哭了,快擦擦吧。”
“没事没事,许是山风太大被吹着了。”
她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尹元的丧礼上没有哭。与张少卿、张翾翾对峙的时候没有哭,李修茗要求她入宫的时候也没有哭,怎么才到这山寺门前竟是已经哭了两回而不自知了。这迎fēng_liú泪的毛病是要治一治了,她这样安慰着自己。
农妇刚登上山来没一会,脸上被凉风吹着的红晕还未散去,喘息的间隙远远见着尹素问孤身一人在人群中间被推搡着不动,不由得就生出些同情。走近了才又发现小姑娘眼圈红红,像是委屈的模样。
她在身上翻来覆去找了一会,找着一块还算干净的手绢非要塞到到尹素问手中,热情地搭讪又宽慰着。知道农妇全然是热心的好意。尹素问推拖不得只好道过谢接了下来。农妇本是一人来的,一路崎岖的山路上没遇着一个熟识能搭话的人,如今见着了尹素问,只觉得小姑娘漂亮又亲切。追上来就想要多说几句。
“姑娘也是来这里求见方丈师父的吧,说来咱们也算是同病相怜了,那位大师父确实是不太好见呢,我都在这等了三天了照样没有没有得到允许。不过别说是咱们了,听说啊,就是城里那些做大官赚大钱的人们想要请见大师父的也全都被拒绝了呢。”
尹素问反应一下才明白了农妇所说的大师父应该就是新上任的方丈心澈。慌忙连连摆手表明自己只是路过此地宝刹来随意看看的,并没有什么请见的心思。农妇却不以为意,只以为她是一个大姑娘家被说得不好意思了,一边拉着她要往寺里走一边劝说着。
“没事没事,反正每日里被拒绝的也不只我们两个。但凡是来庙里的必定都是有所求的,哪有什么爬了半晌的大山只是要来随便看看风景的人。”
“不不不,这位婶婶,实在多谢你的好意,但我真的还有要事在身,这就要下山去了。再说这拜见方丈的事情重大,我得回去好好准备一些礼佛供品,咱们下次再约定可好。”
农妇过于热情,拽着尹素问的手臂又分外有力,非要同她一起进了山寺去。尹素问才听见“心澈”的名字便心慌意乱地想要逃走,一时又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拒绝理由更怕两人拉拉扯扯地引起了旁人注意,在山寺门前一时僵着进退两难。
“哦,是这样啊,那还真是可惜了。不过你人都在庙门前了,总要喝口热水热粥再下山吧。我跟你说啊,这里的和尚们都特别友善,尤其是那位方丈大师,自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