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左义和叶玒离开前,高冉与他们已基本商定了接下来各自要做的大致事宜。也因此,叶玒便将手中掌握的高立文暗布在朝中、宫内的其他细作的名单都给了左义,由他出面,利用他这几十年来在朝中、宫内构建起的庞大关系网,在四日内完成诱导各派间——尤其是极个别的几个恰好与细作身份重合之人——对局势变迁的倾向性误判,进而确保一旦蕉皇去世后的短期内,那些派系也会因顾及各自的立场得失和他们自己的私人得失,而不敢轻举妄动。
而在他们走后,高冉便又另派了几个天阁的人去暗中监视朝堂各派势力的主要头目他们各自的具体动向、以及左义的具体行踪。
依照高冉的计划,她准备通过这几日的部署来实现:四日后一旦蕉皇驾崩,她和左义便能即刻很好地里应外合,形成——左义在明,她在暗——的钳制力量,迫使那些尚在城中却又无足以与她相对抗的势力在等到季沐青或季沐辰回来之前,都不敢轻举妄动。
再者,因高冉并未明确透露过自己究竟支持哪方,所以无论是左义、还是那两位皇子背后的支持势力,在两位皇子回来前,也都不敢妄动了。
另外,高冉这样做,便使得她即便为了维稳而不得不小小干预了蕉国的内政,但她也不算是真的打破了与季沐青的约定。——她完全可以说这是为了让她能有命等到他回来,她是为了自保,而不是为了干政。——毕竟若政局不稳,就可能会让高立文有可乘之机;而若让高立文得逞,那她的小命也就危在旦夕了!——她不相信高立文会轻易放过她。就算不马上杀她,也不会再让她那么自在逍遥了。否则,高立文就等于是给他自己的身边安放了一个随时会威胁自己的巨大隐患——尤其是在自己还未稳住政权之时。
所以,哪怕为了她口中的所谓“自保”,高冉实际上不仅一边派人暗中保护季沐青,并因此而已陆续暗中杀掉了几个是季沐辰派来或是明着意图混进季沐青军中的奸细、或是暗着意图伺机刺杀季沐青的刺客;一边又派人暗中使绊,不仅令季沐辰总不能及时收到关于朝堂变动的最新消息,还时不时的对他的军队——尤其是那几个心腹——做些“小动作”,进而小小地、不止一次地、却又是不定期地离间、搅动着他们原本尚算稳定的军心;还一边利用天阁与左义的里应外合,意图就在这四日内利用——各派系各自不容退让的底线利益、和各派系内的主要头目他们各自最忌讳的软肋、以及已然被左义知晓但他们各自却又互不知晓身份的高立文的其他细作各自更为隐秘的软肋——来实现对原有的朝堂及宫内的全方位关系网的整体微调,令他们不仅对敌方势力、甚至对自己派系内的同僚的相互提防忌惮,都会骤然变得更甚于从前。
——哪怕她都这样做了,但在高冉看来,她还是能理直气壮地对季沐青说:“我没干政,我只是为了自保。”
而以她对季沐青的了解,即便他知道她分明就是睁眼说瞎话,但毕竟她确是没有越俎代庖地替他一举铲除了季沐辰一派的势力,致使天阁得以借机影响剩余派系的政向偏向——使得他们比起畏惧、偏向于季沐青,更可能会因见识到了拥有出自医谷的各种罕见奇毒的辅助而更显强大的、却还仅只是天阁近年在蕉国发展起的一支分部的力量,而从心底里畏惧于天阁的强大、而非季沐青的势力;而若是那样,那季沐青即便日后夺取了皇位,也多半只会沦为天阁掌控中的傀儡皇帝了。
所以,只要季沐青清楚高冉确实有能力做到这一步,但却又没有这样做。那他便不能真把她如何了,也不敢把她如何。而她的“自保”的理由,纵使他根本不信,也不得不接受了。
而这条底线,只要高冉一日没有真正跨过,那季沐青与她之间也就不会真的恶劣到要同归于尽的地步。
再者,碍于同心蛊的约束,纵使只是为了自己着想,只要不是想与她同归于尽,那以高冉对季沐青的了解,想来他也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就轻易作践他自己,以图借此来连累她也跟着受罪。若是那样,那更亏的反而还是他自己,而非高冉。——这点道理,季沐青不会不懂。
然而,不论高冉把她能想到、能预料到的各方的可能反应及自己必须拿捏的分寸想得多透彻、多全面,却仍是不敌现实的无常和意外……
现实是,就在高冉密切关注着这几日朝堂内外、及尚未归来的季沐青和季沐辰各自动向的同时,继在蕉国初遇董天一之后,她的又一个多年不见的故人突然出现了。且他出现的方式也已明确告知了她:他就是专程来找她的。——不是偶然,也不是像董天一那样意图装作偶遇,他就是专程来找她的!
尽管高冉并不知他究竟是如何能这么快就找到她的?但却并不意外。——尤其是当他表明了自己就是专程来找她之后。
他如此明确,那要想找到她,即便有天阁和医谷的双重掩护,他也还是有办法找到她的。——只要他足够了解她的行事作风、不被表象轻易迷惑,那他便能轻易推测出她此时最可能的所在了。
而他的孤身到来——这本身就已足够说明,他的确是了解她的。——至少,对于她惯有的行事作风,他还是十分了解的。
“好久不见。不过,既然你是特地来找我的,那也就是说,你已经做出你的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