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万人同住一座建筑里,这是什么概念?
顾莲知道,在首都某所大学里有个女生宿舍楼,五人一间,每层两百间,共十层,也就一万人,而这已号称亚洲最大单体宿舍楼,也不知道妹纸们是怎么生存的。
至少在远征基地里,这并不算是什么非常好的体验。很显然,远征基地建于微末,一开始只是有个核心,直到后来人数渐渐多了,才一层层往外扩建。没有长远规划的后果就是每一层都建的极其曲折,从其复杂混乱的地形、不时能见到足有一人宽的墙壁间隙可以看出,这里的掌权人在每一次扩建的时候都以为这是最后一次。
顾莲活动过的地方是这座庞大的基地最新也是面貌最好的地方,然而当她在一层逡巡,如无头苍蝇一般撞来撞去时,才发现原来并不是每个地方都如那里一般干净明亮——或者说,绝大部分地方,都是老旧的。
本已看惯的简洁科技风很快褪去,绕着时曲时直的墙壁走着,每走过几个走廊,便能看到不同的墙壁、灯光,风格逐渐老去,墙壁逐渐褪色,灯光越发黯淡,顾莲如同走在时空隧道里,她觉得自己被时光抛弃了,旧有的时光不停地吞噬着她。
但很快,她就找到了在弄堂般曲折拥挤的走廊里探索的乐趣。在这里,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个路口会不会被封死,不知道走一条僻静的小道会不会有积灰的无人小屋在等待着你,不知道还有什么样风格的“街区”带着其特有的气质欢迎你。她遇到的最惊险的经历是在穿过六尺巷一般狭窄阴湿的两墙夹缝时发生的。她正心情雀跃地侧着身走着,忽然听到了脚下吱吱叫声,顾莲僵僵地一低头,模糊的光影下,一团雪地靴大小的黑影在脚边挪动,毛发与她的裤脚发出沙沙声响。
什什什……什么鬼?!
顾莲尖叫一声,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夹缝,不巧撞在一名路人身上,被他不耐地训斥了一通。
“对……对不起,”顾莲惊魂未定地喘息着,脸发白地看向夹缝。然而那里是黑暗生物的天堂,在灯光下,她看不出一点端倪。
“说对不起就完了吗?”在她晃神间,路人不依不挠。他身上散发的酒气让顾莲警觉起来,她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口中连连道歉:“非常抱歉这位先生,我不是故意的。”
“口头说说有个什么用。”路人呸了一声,骂骂咧咧地踏进一步,顾莲这才看清他的两颊和鼻头都是通红的,一股熏人的酒臭扑来,“你以为爷好惹是不是?”
顾莲皱皱眉头,和醉汉真是没什么道理好讲:“那先生想要怎么办?让我跪下来求您不成?”
“装什么蒜,反正也都是做惯了的事情。”路人眯眼,怒气褪去,忽然咧着嘴阴阴笑了起来,用一种估价的眼神毫不忌惮地打量着她,“这细皮嫩脸的,莫不是b级的吧?老子今天可走大运了。”
顾莲顿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在讲什么,怒气上涌,她脸颊红通。四下里看去,灯光昏黄,墙壁暗沉,有些地方已经脱落、泛黄、起皮,墙根潮湿,散发霉味。走廊里无人通过,两侧是挤挤挨挨的房屋,连着串儿的门牌号,然而屋内没有丝毫动静,寂静得仿佛这是一条死街。
她抿了抿唇,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做。对于头脑清醒的人,用枪威胁或许有用,但对于这种醉汉,效果如何就不好说了。难不成她真的要拿枪伤人吗……
醉汉色迷迷地伸出手来,顾莲厌恶地退后一步,忽然感觉到肩膀上有一只手按在上面。她心里一凉,却看到醉汉看向她身后,表情因恐惧而扭曲。
“你……你是……”那人颤着声,连连后退。
谁长得这么吓人?顾莲正自纳闷,就听到了有几分熟悉的凉薄声音自身后传来:“不过是一只变异老鼠,你不用这么害怕。”
同时,路人惊叫起来:“开膛手玉真!”
顾莲默默,这样当着面喊,真的不觉得很中二吗……
她差点忘了,颜玉真还跟在身后呢。
早上,她本来想叫人送早餐来,结果一打开门,就看到一动不动地堵在门口,站姿笔挺的颜医生。她当时的心情是卧了个槽的,差点喊警察叔叔,然而她莫名觉得自己其实一点也不意外。
——毕竟颜医生从来没有干过什么正常的事嘛。
路人转身就跑,比兔子还快,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顾莲羡慕地望着他动如脱兔的背影。
在颜玉真专注的目光中,她一百次地叹气:“颜医生,我发现你真的很吓人唉……”
“告诉我。”颜玉真神色淡漠地说道。他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像是没有看到那个人一样,或许在他的世界里,无关的人都是灰色无声的背景,引不起他丝毫的兴趣。
“我肯定会说的。”顾莲举手发誓,“不过总要找个好点的地方,坐下来慢慢说吧?”
颜玉真似是很疑惑地歪了歪头:“为什么不能现在说。”
“因为……”她的筹码太少,说了她将失去了和他继续对话下去的资格和凭仗。顾莲对自己的良心进行了鞭笞,略带空茫地笑了笑,垂着头道,“我不想让人听到。”
她对自己这段时间的变化,不是没有察觉的,只不过在一群比自己要恶劣十倍,精明强大的人环绕下,她还可以
假作不知,然而在从不耍心眼,认真到有点死心眼的怪医生面前,她失去了无辜的资格。
在英语中,innocence有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