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黑衣人与那块玉佩的记忆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辛紫已经记不真切了。
那一晚自己昏迷之后嘉门关阿褐所在的那座山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也不得而知。
可正如甄先生所言,只要有哪怕一线希望能让阿褐重新活过来,她就不能这样死去。
辛紫眼中的迷茫一扫而光,伸手握住腰间荷包里那颗龙岩矿吊坠。
哪怕走遍天涯海角,她也要把阿褐的尸体找到,把心给他。
看着眼前小姑娘眉宇间的细微变化,甄亚臣知道自己的话起了效果,目露欣慰,他总算不枉此行。
“话已至此,以后的路怎么走,就看你了。”说着,他缓缓起身,伴随着脚下镣铐的清脆声响,一步步往外去了。
“换心……真的可以救阿褐一命?”辛紫望着甄亚臣的背影,最后问了一句。
甄亚臣就要迈出门槛的右脚顿了顿,转头看着辛紫,笑着点头,道了一句“你相信我”,之后便不肯再多解释半句,径直走了出去。
甄亚臣前脚离开,之前被他支开的竹本便领着唐寅忠走了进来。
这是自从辛紫第一次被领进唐府为唐夫人看病以来第一次见到阿忠,不足一月的时日,他竟也是瘦了一圈。
来到辛紫床边,见她竟是枯瘦到如此境地,唐寅忠着实吓了一跳,联想到这些日子从父母那里听来的有关辛紫的只言片语,他抬了抬手,想要开口劝说,话到了嘴边却最终没能说的出口——与辛紫认识近一年了,从第一次在利鑫城两人同时看中甄亚臣的那本行医手札相识,到后来结伴穿过大半个西由大陆,两人经历了种种,可如今这般局促不安的尴尬境地,却还是第一次遇到。
辛紫勉强撑起身子平静看着唐寅忠。
唐寅忠见状上前扶她靠在床边。
两人相顾无言。
许久之后,唐寅忠才勉强开口问:“你在恨我吗?”
若是放在昨日,哪怕只是片刻之前,辛紫恐怕都会毫不犹豫地点头。可这一刻她只是挤出一个浅浅的笑,摇头,眼里看不出一丝感情来。
唐寅忠看着辛紫,满眼的困惑,不知她是想要安慰自己才如此回答,还是根本觉得自己无足轻重不值得她去记恨?
可不论如何,他既然最终下定决心来看她,就是要把一直憋闷在心里的话讲出来,不管结果是被辛紫骂出去也好,侥幸得到她的原谅也罢,他总要试一试才甘心。
“我知道你与大哥会落得今天这般田地,都是因为我那天去了你们的宅院求你进府。可我对天发誓,那晚母亲突然病发,这是谁也没办法控制的事情……”
唐寅忠一句话正说到兴起,却被身边站着的竹本一声嗤笑打断。
两人一齐朝竹本望过去,唐寅忠这才想起当时母亲的病情反复过于突然,正是遣了竹本去调查背后是否有人故意操纵。
可之后接二连三发生了那么多事,不要说大哥的死和辛紫的小产和如今的以死明志,就是母亲院子里上上下下数十人无故被杀害一事到现在还没有查清究竟是何人所为,至于之前有关母亲的病情,自然再无人有心思和精力去追究了。
可此刻竹本这丫头竟是如此反应,难道她查到了什么不成?
唐寅忠眯起眼看着竹本,心思一转,心中苦笑:现在又何必去纠结于母亲病发背后的隐情呢,是有人故意为之也好,是天意也罢,如今阿紫腹中的孩子没了,大哥死了,这些都是不可能再改变的事实。
“你去厨房看看我之前让人给辛姑娘做的清粥和几碟小菜如何了。”唐寅忠冷冷吩咐道,有意要支开竹本这个一举一动中都透着古怪的丫头。
“可是夫人吩咐了……”
竹本开口刚想要反驳,却被唐寅忠一下喝住了:“我让你去就去,本少爷的吩咐,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下人去质疑了?”
面对唐寅忠态度突然的转变,竹本倒也不羞不恼,唐夫人吩咐让她盯着辛紫,现在既然唐寅忠在她身边看着,自然没有让她轻生的道理,那自己去了哪里还有什么要紧呢?
想清了这一层,竹本屈膝应是,起身往厨房去了。
“如果我说,酿成如今这样的惨剧,不光你我,就是欣王与我父亲也极为痛心,你会相信吗?”唐寅忠继续着刚才的话题,问题问出来,却如石沉大海一般,在辛紫脸上看不到一丝回应,他只得自顾自继续道,“我知道你心里觉得我父亲与欣王是害死大哥和你肚子里的孩子的罪魁祸首。我也不否认他们先前在嘉门关的做法确实过了些。可那时候欣王带兵守在那里,不过是想要吓唬吓唬大哥,只是因为不想让你们离开,绝无半点要伤害你们的意思……”
唐寅忠口口声声都是在替朱慈义和唐嘉善这两个人罪人辩护,可辛紫望着他,却只看到他双唇开开合合,究竟从那唇齿间迸出了什么可笑言语,却是半句也听不进去。
到现在他还执迷不悟,如今事实都摆在眼前他依然分辨不清。是看不透,还是根本不愿意相信自己从小敬仰的父亲和欣王真的如此不堪?
辛紫最后替唐寅忠在心中叹息一声,便重新归于平静,轻声开口:“阿忠……”
唐寅忠听到自己的名字口中辩解的话戛然而止,满眼期待地看着辛紫。
“我有些饿了。”
“饿……饿了?”唐寅忠讷讷重复了一遍,这才回过神来,辛紫这是要放弃绝世自尽这条路了?是自己的话打动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