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县衙天色都近傍晚,往日里县衙这时分该是下衙各自回家了,今日里却异常热闹,之前闹得尽人皆知的刁府状告大夫一案,马上开审,而县令大人竟也不拦着围观审案的群众,于是大家皆朝县衙围过去,有的甚至端着还来不及吃的晚饭,挤进人群中定要凑这个热闹。
潘彩儿二人赶到时,大堂外早已挤满了人,那俩皂隶在前方开路,他们这才能够跟着来到大堂门口,再进一步却不能够了。
潘彩儿定睛一看,县官汪令仁亦已高坐在具案前,“明镜高悬”四个大字下方的他显得尤为严肃威势。
左右两侧站立好一排手持水火棍的衙役,汪令仁听那两个皂隶禀告“证人已带到”,一挥手,那两人便将张林方带到后堂。
汪令仁肃脸扫视了一遍周围的百姓,在看到楚未今时,眼神略顿,随即蹙眉,好似思索什么。
不过仍旧手持惊堂木,用力一拍,不远处的群众便心中一跳,又听到衙役们紧跟着喊起了“威武”,这便是肃清了现场的吵嚷杂声。
围观者立刻做噤声状,潘彩儿只觉一时静得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呼吸。
汪令仁发声有力,“今日提审‘刁之阑状告乔其善庸医害人’一案,来人,提被告上堂!”
早有人预先提了乔其善出来,站在后堂,县令大人一发令,便就带人走了出来。
两旁衙役齐声道一声“嘿”!
这是要吓唬被告,令作奸犯科之徒心生惧意,之后审案定结不会顽力抵抗。
潘彩儿目光落在乔其善身上。
但见他容颜有些憔悴,身上衣衫略不平整,只看起来似乎并未受何大刑,不知道是因为汪令仁不敢轻易得罪平府,还是因方琳琅不忍乔其善受苦?
乔其善来到大堂,却是一眼便瞧见了潘彩儿。
之前楚未今使出手段,给两人抢占了好位置,让乔其善如今能一下子就看到自己人
果然见乔其善双眼亮了起来,似乎浑身也来了气力般。他张口似要说话,却被身后的衙役猛推一下,又在其膝关节用力一磕,乔其善一个踉跄跪在了地上。
潘彩儿脸上流露出担忧之色。
“堂下何人?”汪令仁俯视跪在下方的乔其善,一瞬间心中竟有一丝爽快,自己一方小小县令,也有令那世家贵胄折身下跪之时。
“草民乔其善拜见县令大人。”
汪令仁惊堂木啪地一响,“乔其善,今有清沛县庶民刁之阑状告你庸医误诊错开药方致使其家人一死一伤,你可认罪?!”
“草民不认。“
“来人,传原告刁之阑上堂!”
刁之阑,亦即刁二爷,潘彩儿一向只闻其人,此次方见到其人面貌。
来人着宝蓝色团花杭绸直缀,头戴局脚幞头,身材不甚高,潘彩儿瞧着,面容倒也过得去,只脸畔如刀削般狭窄,显得其人略尖利。
此人痛快利落地跪倒在堂前,行过礼便喊着“求大人为我做主”,又转身向着乔其善眦目以对,仿佛将目光化作利刃要将仇人千刀万剐般。
围观的众人便哗然一片,有人低声道,“刁二爷此番可是心痛难当罢,他家五代单传,盼了好久的男娃啊。”
又有人摇头叹息,“庸医害人”
潘彩儿却瞧着,此人这番动作,怎如行云流水般熟练,虽原告哭诉痛斥被告实属正常,可潘彩儿总觉得他有些做作,那悲伤也未能打动她。
汪令仁一拍惊堂木,”乔其善,原告具言你如何行医鲁莽,错开药方,今有状纸详述前后经过,又有刁之阑妻子一死一伤为证,你还有何话说?!“
通常县官问被告“有何话说”,心里都是不相信被告还能说出甚么来的,也并不相信被告无辜。
饶是潘彩儿心知这汪令仁此番做派必有隐情,也微生不满。她最愤恨主掌司法之人不事公正。
“大人,这只是刁家的一面之词。医者父母心,我听闻他妻儿如此遭遇也心生悯恤之情。草民并不知晓刁二奶奶因何落胎因何受伤,然却不能因我曾经诊治过她便将其罪过推到我身上。草民确曾给刁二奶奶开过药方,可那药方是经年老方,温和无碍,断无可能会害人流血落胎!“
汪令仁道,“你说此案和你无关,你有何证据证明刁二奶奶并非吃了你开得方子引发血崩落胎?!”
“大人!”乔其善听到有此一问,有点发急,“现如今是刁府告我行医不慎,他是原告,该当他来举证,怎反叫我来出示证据?!”
“放肆!”汪令仁大喝,“本官早已说明,刁之阑人证物证具有,你方才说你并未害人,却不见你有何证人证据?!“
“大人!大重朝向来是原告举证,被告申辩;若是被告也负举证之责,岂不是谁人也可以乱诬好人?假若我说大人昨夜使人偷了我的钱袋,大人该如何出具证据证明您未曾偷过?!”
“大胆!“汪令仁还未曾发话,右侧的县衙丘泽栋便呼喝出声,”你竟然该随意攀诬父母大人!?“
又转身对汪令仁鞠躬道,“大人,庶民乔其善出言不逊,言辱朝廷命官,恳请大人下令责罚以示警训!”
潘彩儿暗道一声,遭了!乔其善怎么如此沉不住气,申辩便申辩,怎的竟带上了县令大人?对方就是不想讲理,逼得他方寸大乱,思路不清,乔其善果然上当了!
想到乔其善这顿棍棒下来还不定能否再说出话来,潘彩儿一时忍不住紧紧攥住楚未今的胳膊,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