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子身上一袭天青色孔雀连珠锦丝袍,修长白暂的手指捏着笔杆…花瓣纷飞之中,就如同白的红的蝴蝶,纷纷飞绕在他的周围。
白的红的天青色……说不出的赏心悦目,道不尽的潇洒fēng_liú。
谢姜不由呆了一呆。
远处绯色的人影一晃,九公子便瞧见了谢姜。只是这人头不扭,眉眼儿不动,仍是一付凝神做画的样子。只是做样子做了好大一会儿,也没有听到谢姜出声。九公子不由用眼角儿悄悄斜了过去……正看到谢姜呆呆怔怔看着这边儿。
在九公子眼里,谢姜平日里机智百出,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脸狡黠精诡,像现在失魄落魄的模样还是首次。九公子皱了皱眉头,眼角儿又斜了谢姜两下,忽然心里一敞,勾唇道:“拿帕子了么?”
这人的声音低沉而微哑,仿佛是乐器的最低音。谢姜顿时打了个哆嗦,顺口问道:“拿帕子做什么?”
“擦擦口水”九公子头也不抬,两眼盯着画纸,手里的羊毫笔点、擦、描、捺一刻不停,真心是个专心做画的态势。态势是拿的忒足,嘴里却道“口水滴到衣襟上了,快拿帕子擦擦。不然旁人看到,恐要伤了面子”
“啊?”被这人给……小小调戏了一把么?谢姜点漆般的眸子转了几转,细声道“公子又不是猪腿、菜馅包子那种东西。我怎么会想吃?公子想必眼花了罢”嘴里说着猪腿、菜包子,提起裙裾角儿,一派端庄娴雅的走到石桌旁。
将九公子比做猪腿……比做菜包子……远山瞄瞄九公子满脸的畅快,不由得悄悄抬腿向后……直退到十几步外的栅栏旁,才站住脚。
谢姜背对着远山,因此他的动作谢姜不知道,九公子却看得清楚。当下九公子不动声色,手里的笔杆儿向着谢姜一斜,淡声道:“这幅画儿正好完成,不若谢娘子来提个字儿”
朦胧的远山斜阳……近处的小桥茅屋。再有几技干廋苍劲的老梅。谢姜接过笔,左手捏住右边的广袖,略一凝神儿“刷剧”几笔写了下去。
看了谢姜的运笔走势,九公子眸子里的惊讶之色愈重。
谢姜哪里顾得上看九公子的脸色。写完了将笔往桌沿儿上一搁,抬眼看了他道:“公子以泼墨技法】做画,这种画拙中藏巧,粗豪大气之中隐有细腻。我便以隶书提字,可好?”
“甚好”九公子点漆般的眸子略略一扫画作。抬头看了远山吩咐道“将这些收拾干净,等画儿干了拿个盒子装起来”
远山从栅栏后头站出来,躬身道:“是,公子”
“这边儿有几株绿鄂梅,虽然花时比其他梅花略晚,这个时候想必也开了几朵”九公子从桌子上拿了块白色松江棱布的帕子,慢条斯理擦掉手指上的墨迹,擦完了将帕子掖在袖子里,扭脸儿看了谢姜道“不若我陪谢娘子去赏玩一番”
只要一传出去九公子坠崖的消息,各方权贵氏族都会有动作。九公子不时刻盯着那些人的反应。这种时候却要赏花……谢姜转了转眼珠儿,细声道:“好,公子先行”
不等九公子吩咐,远山便拉开了栅栏门。擦身而过的时候,九公子漫不经心道:“准备好下山的物什,东城回来了让他既刻来见”
远山低声应了喏。
两个人出了栅栏门往右,约六七步宽的石板路上又岔出了一条碎石小径。想来是九公子喜欢看绿鄂梅花,因此仆妇们便清理了这条小路。
四野雪光霁霁,一条小路蜿蜒通向远处的山坡。九公子负手走在前头,漫声道:“谢娘子出来的时日不短了罢。年末不返家么?”
以谢姜对九公子的了解,这人决对不是个无聊时扯闲篇的主儿,他突然提起来返家,说不定新郚谢府那里出了什么状况。谢姜眯了眯眼……以赵氏阴毒疯狂的本性。就算二夫人再是有手段,时间一长,难保没有个疏忽大意。虽然分别的时候提醒了二夫人不要手软,但是防君子不防小人。
除了几个人初到舞阳的时候,二夫人给崔氏传了信儿,说一切安好。三四个月的时间,谢姜再也没有得到过新郚谢府的消息。
低头寻思来寻思去,谢姜一时忘了开口。
仿似闲话般随口一句,身后半天没有声响。九公子便转过身来看了谢姜,温声道:“又胡思乱想了么?怎么不说话了,嗯?”
这人和颜悦色,语气不光是低沉温柔,竟然隐隐还有几分怜惜的意味。谢姜心底一凉,细声问:“是不是新郚谢府出了事?是不是我阿娘她被赵氏……”
没有想到随口一句话,谢姜竟然片刻便想到了谢府,想到了二夫人。九公子一时有些反应不及,默然半晌,弯腰握住谢姜的小手。
谢姜问话的语气仍和平常一样,柔柔细细,但是九公子一碰到她垂在身侧的小手,只觉得触手冰凉。不光冰凉,而且抖的厉害……
叹息了一声,九公子蹲下身,抓住谢姜的小手合在掌心里,柔声道:“莫怕,你阿娘只是中了毒,过些时日……”说到这里,忽然转口问谢姜“你想回去么?”
“若是阿娘出了事,我一定要回去”谢姜脸上仍是平平静静,心里却如针刺刀剜般一阵疼似一阵。
这种情绪,突如其来……且无法控制。
谢姜清楚这是血肉相连的缘故。
九公子凝神看了谢姜的脸色,低声道:“新郚郡离此几百里,如今路上又积雪难行。纵然回去,也要准备妥当了才可动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