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飞卷的花雨,映衬着雪树银妆,说不出的雅致娟娟,肆意潇洒。而落花纷飞之中,九公子的声音低醇如筝鸣。
听着这人的声音,谢姜不由心里一荡。心思恍惚的当口,便又听凤台道:“迢迟在坠崖的时候,有意大叫……好你个霍伤……这些话,想必高阳峻等人都听得到”
九公子没有开口。不开口,显然便是让凤台继续禀报。
顿了片刻,凤台低声道:“当时高阳峻等人,在离悬崖十几丈远的观景台上饮酒清谈。因为中间隔着块大石,护侍听到声响奔过去的时候,霍伤的十几个亲卫已经出了林子”
“嗯!他们若是不逃走,这岀戏便少了许多趣味”九公子垂眸看了鹤氅里鼓鼓蠕动的一团,知道谢姜不仅醒了,说不定此时正竖着小耳朵偷听。便索性看了凤台问“在哪里抓到这些人的?”
搁着往常,除非必要,九公子并不多说话,这个时候,不仅一反常态多问了几句,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柔和了下来。
凤台不由的抬手去摸脖子,只觉得猎猎山风沿着脖领子直灌下去,不仅冷的要命,似乎还有点疼痛。
等了半晌没有听到凤台开口,九公子眸光一斜,便见这人又是缩脖子,又是扯帽兜儿。对于刚才的问话,好像没有听到一样。
九公子便轻轻“嗯?”了一声。
凤台忙低声道:“回公子,这些个近卫将迢迟逼到崖下,便要穿过梅花林下山。高阳峻的随侍与安世昌安大人的护侍,另有周家与常家的随侍,一窝蜂追了上去”说到这里,好似想起来当时的场景,凤台忍不住吃吃笑出声来“公子没有看见,这伙近卫被抓住了,还大叫大嚷……某几个是霍督军的亲信,快快放人”
“嗯。这些人提起霍伤,高阳峻怎么说?”九公子眸光一冷,淡声问凤台“其他几个世家又是什么反应?”
九公子声音里带了几许凝重的意味,显然这个问题十分重要。凤台敛了笑意。沉声道:“高阳峻有些迟疑,对几个世家家主道……是不是弄错了。安大人便冷笑道……怎么会错,几个府里的随护都看到这些人不仅砍伤了锦绣公子,更迫他掉下悬崖”
当时的情景大约有些混乱,凤台说了这些话后。好长时间没有再开口。他没有开口,九公子便看了悠悠飘落的花瓣,似等着听下文,又好似在赏花观景。
林子里一时只有花瓣“沙沙”坠地的微响。
梅花冷冽的香气透入鼻端,谢姜忽然明白了九公子的用意。
过了片刻,凤台又道:“都护史常家的随持道……他几个离崖边最近,听到九公子喊“好你个霍伤……起初几个人只是想过去看看怎么回事,哪知道竟然是这些个近卫要谋害人。常家的随侍还说……可惜去的晚了,没有来的及救下九公子”
山风猎猎,刮得九公子鬓边的散发飞扬起来。九公子一双眸子里幽幽暗暗,仿佛沉寂千年的深井,平静的有些过分。
看着漫天飞舞的花瓣,九公子忽然吩咐凤台:“封锁半间亭方圆十里的梅花林。将霍伤派人行刺,九公子坠崖的消息传出去”说了这些,九公子唇边露出几分冷冷的笑意来“我倒要看看,有多少敌要跳出来,又多少友能搭手相护”
凤台低低应了一声,拨转马头便要去传话。只是马头转了半截儿,拐回来又道:“谢小娘子的衣裳三套男装。四套曲裾冉裙,属下己送去了半间亭。依公子的吩咐,另备了几件小些的狐皮大氅”
说了这些,凤台偷偷觑了眼九公子身前鼓鼓的一团。一眼看罢。不等九公子开口,打马便窜了出去。
直等马蹄声嗒嗒去得远了,九公子看了狐氅里仿似脑袋的那块儿鼓包,忽然伸出食指在上头“锉锉”叩了两下,温声道:“还没有听够么?要是没有听懂,不如出来问我罢”
正寻思九公子这么做到底是什么用意。不妨头上被敲了两下子。谢姜眼珠儿转了几转,干脆探出头来,细声问九公子:“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有人要拿你做骰的?”
表面上看霍伤设计惊马在前,荒山野地里逼迫九公子在后,但是谢姜从他刀斩疯马这个举措上看出来,起初这人仅仅是存了羞辱与败坏九公子声誉的心思。如果说几个人出城门的时候,霍伤使计惊了马,是想要九公子的姓命,只需派人暗中将马驱向悬崖既可,到时候马坠车裂,九公子绝对没命。
但是这人却在林子里斩杀了发狂的马匹,不管他怀了什么歪心思,救了九公子的性命总是真的。
霍伤原本没有想要九公子的命,只是因为九公子有意无意,透露出一点点为仇敌对,不会善罢甘休的意思,他才改变心意横下心杀人。
可以说……霍伤派亲信近卫袭杀九公子,是因为九公子的诱导。
九公子利用霍伤心狭多疑的禀性……激他对自己起了杀心。再然后,九公子给了他“谋害自己”的机会。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霍伤谋害九公子成了无可辩驳的事实。
谢姜问了这一句,九公子唇边儿的笑意陡然冷了下来。
九公子脸上笑意顿失,眸光在谢姜仰起来的小脸上……先扫过光洁的额头……后略过微有些上挑的眉毛……又在粉嫩白皙的脸颊上凝了凝,而后,落在她黑白分明,灵秀狡黠的眼睛上。
九公子直视了谢姜的眼睛,低声反问:“谢娘子……怀疑本公子利用你和阿至么?”
九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