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宅的主子是王九,能在紫虚观的梅花林子里建房子,也除了他。不是因为王九身份够高,而是因为王九是个雅士,是名满天下书画琴棋俱精的锦绣公子。
九公子给紫虚观的掌教画了副《傲雪红挴》,便换了这样一块独一无二的地界儿。
每年梅花盛开的季节,九公子都要在半间亭住几天。
赏梅如此风雅的事儿,别家权贵公子均是携了美人儿去,九公子却从来没有带过一个姬妾同往过。今年……九公子想带谢姜去,想知道这个精灵古怪,处处透着神秘的小娘子,除了诡漤无迹的棋技,仿似几十上百年的书法功底,匪夷所思的医术……她还会些什么。
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的时候,韩嬷嬷便收拾妥当,到前院正房唤谢姜起榻梳洗。待转过屋山墙,尚未走到廊下,便见北斗端了盆儿出来倒水,韩嬷嬷紧走两步踏上木阶,低声问北斗:“娘子起榻了么?”
扭头瞄了眼正房的窗户,北斗将水泼在墙角儿,才神秘兮兮扯住韩嬷嬷的袖子,小小声道:“嬷嬷进去看看就知道了,王娘子也在屋里”
老嬷嬷抬头看看天色,浅灰色的天际,还剩下一两颗星子,而东方也才冒出来一丝丝鱼肚白。崔氏不在,王馥便天天赖床,韩嬷嬷心知她不会这么早过来。
现在就在屋子里,显然王馥昨天就来了。韩嬷嬷沉下脸来,小声问:“王娘子昨天歇在这里么?”
昨天新月回来传过话,说九公子答应同行,并约好寅时初刻,过来接王馥谢姜两人去浮云山。得了准信儿,谢姜便派了韩嬷嬷去正院见王伉,这边儿又派寒塘去通知王馥。
哪里知道王馥在院子里闷了几天,早就憋屈的不得了,听说要跟着九公子去赏梅,二话不说便应了下来。这还不算。寒塘传过话儿前脚儿回紫藤院,王馥后脚拘着衣裳过来喊门。
北斗扯了韩嬷嬷的袖子,往墙边儿靠了靠,小声嘀咕:“昨天嬷嬷禀报过王家主。不是回来给娘子回话么?嬷嬷刚走,王娘子便来了,说是早起跑来跑去麻烦,干脆晚上跟娘子住一处”
“娘子没有什么事罢?”前些时候王馥打了谢姜一巴掌,韩嬷嬷到现在还记着。平时两个小姑娘怎么玩都好。就是忌讳王馥与谢姜同睡一榻。
“放心罢,铺被褥的时候,我将王娘子铺在了边儿上,将娘子的挪到了里侧”嘴里说着这些,北斗一手拎盆子,一手推了韩嬷嬷往外厅走“进去罢,嬷嬷再给看看,两位娘子穿的戴的,还用不用添补”
玉京分寒塘北斗四个丫头,都是韩嬷嬷一手调教出来的。什么场合穿什么衣裳。用什么样的佩饰,几个丫头都是无比熟悉,这个时候,怎么还问用不用添补?查觉北斗话里有话,韩嬷嬷便掀帘子进了内室。
刚踏过厅门,便听见里头咭咭咕咕笑的欢快,韩嬷嬷不由的发了迷糊,等到掀起帘子,扫眼看见围着碳盆儿的两个小人儿,韩嬷嬷顿时瞪大了老眼。吃吃道:“两位娘子,怎么做这般打扮?”
不怪往昔总是不露声色的韩嬷嬷有点受不住,实在是……谢姜头上戴了顶笼纱小冠,身上一袭雅青色压云纹的裂云锦袍服。下摆处露出了镶玉珠的靴子尖儿,腰间镶珠的束带上,更是悬了把紫檀吞口,镂花银鞘的小长刀;王馥梳了个独髻,穿着件杏子红的茱萸锦棉袍,独髻上别了根浅碧色的玉?。
两个人坐在矮榻上。乍一看,分明是一大一小,两个粉嘟嘟的小郎君。
韩嬷嬷忘了施礼。
看到韩嬷嬷目瞪口呆,王馥用袖子掩住小嘴,吃吃笑出声来。谢姜横了她一眼,转眸看了韩嬷嬷道:“近些时候,外界不是传闻九公子厌憎女色,独独欢喜小郎么?所以……我跟阿至姐姐才做这种打扮”
九公子厌憎女色,跟穿不穿男装有什么关系?韩嬷嬷想问,又不知道怎么问才好,只得一双老眼看看谢姜,转而又去看王馥。
王馥咳了一声,小声道:“外间传闻九公子欢喜小郎,我便和阿姜穿了大兄的衣裳,看九公子敢不敢与我们同行”
要是九公子避忌传言,说不定便会离谢姜远些。再说了,装扮成小郎,一则着装上登山便宜,二则……也可恶心一把九公子。韩嬷嬷恍然明白过来,无奈道:“也好,时辰不早了,两位娘子且用朝食罢”
昨天同九公子约到卯时初刻出门,现在己是寅时末,两个人乍一穿了男装,只顾着新鲜,几乎忘了时辰。
韩嬷嬷回头吩咐寒塘摆饭,谢姜抬手拦下道:“不用了,让寒塘装两匣子酥饼,路上饿的时候再用”
磨蹭了这么一会儿,天色已经大亮。让九公子来接便已是刁难,再让他在大门外头等……别说王伉面子上过不去,巷子里的其他住户,又不知道会怎么想。
谢姜与王馥两个人到正房给王伉请过早安,便坐软轿到了大门外。
门外只停了一辆朱漆四轮马车,十几个青衣随侍骑了马,护在前后。两个人正发愣,九公子修长如玉的手指一挑锦毡,从车窗里露出脸儿来,转眸看了谢姜与王馥两个,淡淡道:“上车罢,车上己备了吃食”
对于谢姜与王馥两人的男子装扮,好似没有看见……或者是早在意料之中。
只有一辆马车,那就是要同车。王馥扭脸去看谢姜,谢姜挑挑眉梢,丢过去个“随便”的眼神儿,完了哪管王馥一脸迷惑,踩着脚凳便爬了上去。
车厢宽大奢华,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