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谨叫过管事阿元来,低声吩咐几句,便带了两个仆侍去了新雨楼。待三个人出了院门儿,阿元挑了阿团、忠意两个留下服侍,随后,令一众丫头仆妇,退出了外院。
院子里的人,瞬时便少了大半儿。
瞄瞄葛衣汉子仍是低头垂睑,抱臂站在墙角儿,谢姜不动声色,往他那方挪了两步。挪罢,便也跟这人一样,脊背贴了石墙,一动不动。
云层渐渐散了,阳光投在石板地上,蒸腾出袅袅水汽。
因正厅里酒席未撤,谢策便命仆役搬了榻座、案桌儿,摆在厅前石台上。几个人便在石台上落了坐。
“方才的事儿,等会儿再说。”瞟了眼霍延逸,谢策索性单刀直入:“某只问霍小郎,意欲为何?”
遭到霍伤两记“狠瞪”,霍延逸便老老实实站起来,只是身子躬了半天,没有说一个字儿。
“嗯?”谢策浅浅啜了口酒,啜罢,便手指捏着瓷杯,斜睨了霍延逸:“大丈夫怎样想便怎样说,莫要吞吞吐吐。”
“我不想骋谢娘子做妻。”霍延逸索性横了心,抬头挺胸看了谢策:“谢娘子相貌平平,连个丫头都不如。”
方才趁着霍伤与谢怀谨两人推杯换盏,霍延逸溜出了外院。寻摸个仆役塞下把大钱,便换了他的短袄,偷偷去寻谢凝霜。
霍延逸不知道求骋被拒,更不知道自家阿父与赵氏,因一纸信笺,暴露出了“奸情”。
既然说得出第一句,以下的话,就更顺嘴。
霍延逸哪里还管霍伤,“呯!呯!”将案桌儿拍的震天介响,仰头挺胸,一脸大丈夫气势:“那个谢大娘子,见了人就扑上来。枉为世家女。谢小娘子,倒是可以做妾……。”
“逆子!还不住口!”霍伤一口气堵在咽中,抚着胸口说了半句,便连连咳嗽起来。
“嗯!谢氏两女。可任郎君挑选。”谢策声音平平,仿似没有半点火气,手上却“喀喇”一声,瓷盏应声而碎。
扔掉碎瓷片儿,谢策慢条斯理拍了拍手。淡淡道:“怨不得方才丫头会说……当我谢家无人么?原来,你霍家,还真当我谢家无人吶!”
说了这句,不等霍伤开口,谢策又一字一句道:“督军打着求骋的愰子,约见赵氏,令郎又偷入后宛,污我谢家女。督军……不如你我同回新都,去见大王。”
谢策的脸色极冷,说出来的话。更如尖芒利刃。
此刻“私信”就在谢策手上,纵使不是霍伤亲笔手书,但是连霍伤自己看了,都认为不差分毫的字迹,旁人会信不是他写的么?决对不会!
“私情”之事,霍伤已是百口莫辩,这个把柄,此刻就捏在谢策手里。
酒宴中谢怀谨拒亲,霍伤正想着用甚法子,迫的他应允下来。可巧。霍延逸与谢凝霜私会,被抓到大庭广众之下。
依霍伤的打算,正可借由这个机会,迫得谢氏兄弟应允联姻。联姻计成。则“奸情”之事,正好迎刃而解。
可惜,打算是好,却生生毁在霍延逸手里。
“谢中郎……。”霍伤抬眼看了谢策,嘴张了几张,终是颓然叹道:“谢中郎想怎样?”
地面儿干了。映着乌云尽散的天空,透出一片朗朗青色。
谢策招手叫了丫头斟酒。酒水淌入青花瓷盏,发出脆脆的“汩汩”声。
“能得督军看重,亦是大娘子的福份”谢策端起酒盏,一盏递于霍伤,另盏自己仰首饮了,而后漫声道:“只是,霍小郎……。”
说到这里,斜瞟了霍延逸,目中隐含了几分轻蔑,几分不屑,又几分嘲弄。
“不允!。”素日里说甚要甚,哪会有人敢说半个不字?,更莫说遭受这种眼神儿。霍延逸咬牙道:“阿父,若阿父定要与谢家联姻,不如阿父自己纳回去……。”
“啪!”
“逆子,闭嘴!”霍伤抬手掴在霍延逸脸上,恨声道:“还嫌不够丢丑么?”
因要来外院,谢姜便穿了袭杏子红的冉服。这种服式,束腰上缀了冉带,且带长直拖到裙摆处。
正看的热闹,谢姜腰间突然一紧,斜眸瞟过去的时候,便看见秋水顺着墙根儿,匆匆往正厅走。
“方才是她踩的……”说了这句,葛衣汉子朝秋水努努嘴,压了嗓音解释:“不是我。”
有说是你么?谢姜大眼一转,瞬间便扔了他一记横眼。横眼扔罢,扭过脸来仍看赵氏。
左右看了几眼,秋水便悄步上了石阶:“夫人。”低低喊了一声,待赵氏扭过头来,秋水抬手遮了半拉脸嘀咕:“……拿了绫子,嬷嬷劝了好些时辰……大娘子这才下来。”
因离的远,葛衣汉子又打了岔,谢姜便断断续续听到后半句。
“……回去对她说,本夫人自有主张!”赵氏抬眼看了石台上几个人,脸上陡然露出几分狠厉,事到如今,只有紧抓霍家不放,才好谋求退路。
秋水慌慌张张,仍旧沿着墙根儿出了外院。
“二兄!求二兄救阿霜!”赵氏走到案桌儿前跪下,哀声道:“方才丫头来报,丫头……。”
断断续续说了这些,赵氏又膝行几步,抻手扯往谢策袍服下摆,放声大哭。
“世家夫人,怎可如此做态?”坐在榻座上,谢策既无法躲避,又不好起身走人,只好两手虚虚一托,沉声问:“有甚么事,且起来说。”
“阿霜她……她自尽了,呜呜!”赵氏一手扯住谢策,另只手拿帕子遮了半张粉脸,哽咽道:“阿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