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逃避追杀,苏毅早已身无分文,全身上下除了一套破烂的衣物,就只剩下一块贴身私藏的玉佩了。在这具身体原先主人的记忆中,这块玉佩是苏家家传之物,通体碧绿,玉质上佳。
“人都死了,还留着这玉佩做什么?”苏毅自嘲的一笑道:“兄弟,我占了你的躯壳,这块玉佩替你保留至今,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如今我穷途末路,只能把你这家传的玉佩典当了,他日若是能混出点名头,再将它赎回。”
尽管前途暗淡,但苏毅并不打算就此东躲西藏,亡命天涯。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让他意识到如今的大楚已是岌岌可危,内忧外患,各地盗贼蜂起、草寇成堆。
乱世出英雄,适逢当下群寇四起,乱象已露,这或许是个难得的机会。苏毅典当了玉佩之后便去了铁匠铺,打造了一口还算锋利的朴刀,他本想买一匹马,但是考虑到自己并不会骑马,而且一旦骑马,目标太大,不容易躲避追杀,所以,他仅仅只是买了两套随身携带的衣服。
虽然现下并不太平,但是仗剑游天下的骚客却不少,苏毅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装扮,倒有几分侠客的味道。
这一日,天气十分炎热,苏毅赶了半天的路,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便找了个茶摊息脚。
茶摊搭在树荫底下,里面三三两两坐了几个客人,还算空旷。苏毅要了一壶茶,刚坐下没多久,便听到身后传来个温和的声音。
“天气炎热,这位公子不介意我过来挤一挤吧?”说话的是一个中年文士,气质文雅却又不失威严,腰间别着一块墨绿色的玉佩,玲珑剔透,就品相上来看,比苏毅那块家传的玉佩要好太多。
而那中年文士旁边站着一位年轻公子,那人剑眉星目,身材修长,只是神色有些高傲,只是淡淡的瞥了眼苏毅。而中年文士身后的四人正警惕的打量四周,看向苏毅的目光中也带了几分审视的味道。
苏毅收回目光,微微笑道:“请坐。”
中年文士哈哈一笑,一甩衣袖,招呼边上的年轻公子坐下,而那四人仍然站在他的身后,却没有要坐下的意思。
见二人入座,苏毅倒不觉得有什么不自在,才饮了几口茶水便听中年文士开口说道:“公子是从京城来的吧?”
苏毅闻言,心中一惊,忍不住放下手中的茶碗,打量起中年文士,“先生是如何知晓的?”
中年文士含笑道:“听你口音,像是从京师来的,况且你这风尘仆仆的样子,一看就是赶了不少路,只是不知公子要去往何处?说不定你我二人刚好同行。”
苏毅尴尬的笑了笑,他不愿在这个问题上继续和中年文士探讨下去,便敷衍道:“在下出门游玩,并无目的,况且我喜好自由,独自一人自在惯了。”
“哼!”那年轻公子冷哼一声,不满的看了眼苏毅,欲言又止。
中年文士笑着摆了摆手,年轻公子随即撇过头去,不再理会苏毅,中年文士此时开口道:“公子年纪轻轻,气质卓然,老夫是蜀中行商,也是常年在各地奔走,却比不得公子这么洒脱不羁。”
苏毅不动声色的举起茶碗,眼中闪过一丝古怪之色,那中年文士虽然是蜀地口音,可是他听着有些别扭,总觉得对方不像蜀人,只是他与对方初次相遇,也不好就此说破,只能装作不知。前世军校生涯,练就了他谨慎心细的性格,如今逃亡在外,一切都要小心。
“先生一身轻装,不知做何生意?”
“现在行商在外,生意也是不好做咯。”中年文士像是没有听出苏毅的言外之意,感慨了一声道:“这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蜀地资源丰富,通往外界的商道却是不多,如今往来不便,单是这路上的成本就得不少,我本欲往江南,去采购一些茶叶运往蜀中贩卖,只是这陆路费时太久,只能改走水路了,可惜水路层层关卡,就怕又是一桩赔本买卖。”
苏毅听后不以为意道:“陆路、水路都不安全,先生这桩生意恐怕难了。”
“哦?此话何解?”中年文士奇道。
“如今天下已呈大乱之相,各地盗贼峰起,即使是官道,偶尔也会出现一些悍匪蟊贼劫道掠货,更别说那些难走的小路了。”苏毅见中年文士微微一笑,似乎并不认同,便继续道:“至于水路,如今水匪猖狂,也不见得有多太平。”
中年文士看了眼苏毅,低头喝了口茶,这才说道:“天下已呈乱相?公子这话是否有些危言耸听了?不错,如今各地匪患猖獗,但这些蝼蚁小贼举手可灭,根本不足为虑。”
“这天下大乱的根源不在这些乱贼身上,而是因为大楚朝廷腐烂到根子上了,如今大楚朝内忧外患,朝中派系林立,右相裴温和左相黄文炳各成一派,只知争权夺利,而不念百姓死活。皇帝年老昏聩,宠信宦官,重用六所十一卫,以至于满朝文武人心思变,人人自危,而各皇子之间也是明争暗斗,为了争夺皇位,暗地里拉帮结派,外戚与宦官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盛,外有蛮夷虎视眈眈,时常侵扰边关,放眼大楚天下,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如此景象,岂不是大乱将至?”
中年文士面色肃然,半响才道:“文官贪财,武将畏死,大楚朝确实已经腐烂到根子上了。可是公子忘了一点,如今的大楚朝廷虽然千疮百孔,但尚有百万军队,无论是内忧也好,外患也罢,在这百万大军面前全都不足为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