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风随三人回到住所,全念坤腿上的伤口还在渗血,马翼飞扒开他库管看了看,好在刀口不深,往上边撒了一把盐,替他包扎好。
全念坤“啊哟”着骂骂咧咧:“老马,你真往伤口上撒盐呢。狗烂小日本,坟头儿插烟卷,缺德带冒烟儿。”
郧中隐瞟他一眼,转过头来问从风去偷日本人的原由。
从风摆头叹气说:“我又给人涮了,这都什么人啊!”
他从那天在宫北大街碰上耍猴人被抓说起,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从头告诉大家一遍。
郧中隐一张脸惊得像陈年老屋的土墙,埋怨说:“哥儿几个当初就让你张着神儿,你老是没眼里见儿,听人掇哄去做贼,这可不,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全念坤说:“从风,刚来天津那会儿咱们一块儿去劫船,你吓得只差没尿裤子,现如今敢一个人打家劫舍,练出来了,一句话的事儿。”
从风争辩说:“念坤大哥,这哪跟哪啊,我这不算偷,顶多算骗,再说,不是跟日本人较劲儿吗?”
郧中隐说:“偷日本人是天理,可这么大的事儿你不该藏着掖着,叫上哥儿几个,割了仓义川的脑袋,多省事儿?”
从风说:“不是有意瞒你们,那女人叮嘱我对谁也不能说,我以为真是我娘,信了她的鬼话。”
庚妹说:“我说从风,敢情是你娘串通人害你。”
从风躁得急眼,大叫大嚷:“那不是我娘,是冒牌货,我娘不会害我,你咋听不明白?你脑袋被门板挤了!”
全念坤瞟一眼庚妹,说:“庚妹,这得多大的门板,瞧你脑袋挤成了干鱼头,嗯。一句话的事儿。”
庚妹瞪眼鼓腮说:“你俩脑袋才被门板挤了呢。手镯不是他娘带来的吗?还说呢。”
马翼飞说:“这事儿还真是叫人摸不着脉。”
从风说:“总之我娘不会害我,谁敢再磕牙磕嘴,我跟他没完。”
庚妹说:“哎哟,还不得了了你。我以为你偷他的金银财宝。早知道是些没用的玩意儿,我就不会帮你了。”
郧中隐说:“是啥玩意儿,拿出来瞅瞅,没准能换几个子儿。”
全念坤说:“指定值钱,要不日本人怎么会丢了亲儿子似的要抢回去?一句话的事儿。”
从风从身上掏出一摞纸卷儿。展开来给大家看。
庚妹一见,脱口说:“哦,就这些屁玩意儿啊。”
全念坤说:“敢情你见过?一句话的事儿。”
庚妹说:“上回仓义川在码头冲我发横,我就瞅见他在画这种东西。”
郧中隐看不太明白,对马翼飞说:“老马,这是干什么用的?”
马翼飞细细看了一遍,啧啧说:“这可了不得,都是大清兵营机要,舰船、火炮、枪药的各种武备数据、图样,想必是仓义川要偷回日本。日本人要打大清守军,有了这些玩意儿指哪打哪,一打一个准儿。”
郧中隐气愤说:“大清该揍也不能让小日本揍,洋鬼子打进来欺负中国人,这倭贼猴儿拉稀坏了肠子,下回再撞见把那小子宰了!从风,赶紧的,烧了它,别捅出大篓子来。”
马翼飞摆手阻拦,说:“不是烧了恁么简单。既然有人故意设局让从风去偷。指定还得来追讨,就是烧了这事儿也没完。怎么处置,得好好合计,总之是一块烫手山芋。”
庚妹说:“这倒好办。从风把仓义川约到鸿儒斋,当面把偷他的东西交给店主,这样就走开人了,让他们去狗咬狗。”
郧中隐斥责说:“瞧你头发长见识短,怎么还能约仓义川?鸿儒斋的人也不会是好人,没准和日本人穿一条裤子。”
全念坤趁机挖苦庚妹:“说你脑袋挤成了干鱼头你还不服。一句话的事儿。”
庚妹说:“你小鱼眼,看谁都是干鱼头。”
从风把纸卷儿收起来,说:“我谁也不给,也不烧它,倒要弄清是些什么人,看他们想唱哪一出。”
马翼飞说:“关乎大清的军情机密,万一被官府知道,东西不在了,可就没法说清了。更不能让倭贼拿回去,别背个卖国的黑锅。至于鸿儒斋里边的人,咱们不知根底儿,也不能给他。从风说得对,只能先收着,这事儿骑驴看账本,走着瞧。狐狸总要露尾巴,毒蛇总要吐舌头。”
庚妹说:“我这心里就是掰不开瓣儿,从风,我挑明了你别生气,手镯是你娘托人带来的,要没这手镯你也不会上当,我琢磨着这事儿怎么的你娘也知情吧?”
郧中隐不耐烦:“你这丫头片子爱挑事儿。”
马翼飞说:“这事儿说开也好。从风,你不是先前的见识了,遇上不顺把的事儿该受得了。偷仓义川的事儿你娘指定不知情,我琢磨着也是被人下了套儿。看来主凤茶楼水深,那老头儿没准是秦矗装扮的,要不就是邱持贵。”
从风问:“邱持贵是谁?”
庚妹忙打岔说:“邱持贵就是邱驼子。”
从风否定说:“不是邱持贵,那老头儿一点不驼背。”
马翼飞说:“甭管是谁,这人一准是主凤茶楼的。我说这意思,你娘在主凤茶楼不自由,你跟你娘见面还得费一番工夫,好事不在忙中取,这事儿包在老马身上,回头我来想主意,先得把路摸清楚。眼下这情报的事儿只怕麻烦还不小,咱们不能夹板医驼子,大伙得先张着这一头的神。”
从风听了马翼飞一番话,心中悒怏,他也估摸着娘的处境不好,鼻子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