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风把计划编成隐语传出监狱,等着外边的人回话。的他把我卖了,还是上边的人起了疑心把他调开了?甭管什么原因,一准出了事儿。
到第四天,实在定不下心来,忍不住向当值的肥头打听:“这位大哥,我瞅你这两天连轴转,受累啊,咋不见黄富贵当值?”
肥头发牢骚说:“那小子崴了脚,他在家歇着,我们几个替他遭罪。”
从风又问:“是伤了筋还是折了骨头啊?”
肥头不耐烦:“伤了筋怎么着?折了骨头怎么着?咸吃萝卜淡操心。”
从风想探个准头,“折了骨头我倒是有个土方子。”
肥头斥责说:“你要咒他折骨头啊?真他娘爱管闲事儿。”
从风的心放下一半悬着一半,狱卒黄既没有出卖自己也没有调到别的监子去,但这事儿也够凑巧的,伤筋动骨一百天,他上不了工,我的事情没戏了,该我倒霉。
这天夜里好不容易睡了个安稳觉,半夜三更不知道赵戍临捣什么鬼,被他弄出的窸窣之声吵醒了。睁开眼抬头仰望,老虎窗外冷月的幽光撇入大牢,带来了吝啬的亮色。这老头儿不会没事瞎折腾,应该有点什么名堂,于是蹑手蹑脚爬起来,贴着牢栏侧头去偷看。
朦胧中赵戍临挪开了马桶,放马桶的地方污秽积冱,这老头儿也真是恶心,弓着腰就在脏兮兮的地上刨着什么。
刨了半尺来深,露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包裹,从风有些吃惊,这指定是件什么宝贝。
赵戍临很麻利地抠出来,像从失主家逃出来的贼。左顾右盼站起身,展开包裹向从风伸过来,说:“你都看到了,物归原主。”
从风退一步望过去。包裹里的东西挺眼熟,细一瞅,吃一惊不小:这不是爪角兕吗?脱口说:“大叔,敢情是您偷了我的……”
肥头疾步过来,赵戌临慌忙跌一跤坐在地上。把爪角兕塞到了屁股底下。
从风对肥头说:“他偷我的……”随即把一只袜子扔过去,“袜子。”
肥头瞥一眼,斥骂:“天还没亮活得不耐烦了,敢情你们两个都是疯子。”
从风一边往后退一边说:“官爷教训的是,您忙您的,我不给您添乱。”
等肥头走远了,赵戍临重又召唤从风,压低嗓门说:“还记得当年在虹城发生的事儿吗?邱持贵在竹林中药倒你正要偷窃,落在我手上。”
从风毫无印象,笑笑说:“贼被贼偷。还是大叔您厉害。”
“这是总舵主传给你爹的,大叔已无能为力了,今后的重任落在你肩上。大叔该对你说的话已经说了很多,希望你不负重托。”
“大叔,您退还给我的意思……合着这玩意儿就叫重托?”
“孩子,你出了大牢以后,用爪角兕开启泛黥山釜瞑洞的山门,就会见到藏在洞内的秘密册籍……”
“大叔,秘密册籍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秘密册籍就是哥老会各堂口的全部成员名单,你拿到它去寻找还活着的袍哥和他们的后人。用爪角兕号令他们重举反清复明的大旗。”
“举了大旗,我是不是就是总舵主了?”
“有爪角兕在手,只要你发出号令,你就是总舵主。”
“总舵主和总督老儿谁更厉害?”
“总舵主是正统大明王朝的维护者。是老百姓拉起队伍赶走满鞑子的头领,总督老儿是大清的走狗,是为虎作伥的狗官。灭了大清,灭了总督老儿那帮狗官,是总舵主的宏图大志。”
从风喃喃自语:“总督老儿……狗官……”
赵戍临提醒他:“另外,你出去以后还有一件大事儿要做。就是找出当年出卖哥老会的叛徒,清理门户。”
“叛徒不就是秦矗吗?还有邱持贵。”
“秦矗和邱持贵虽然有嫌疑,但缺乏有力证据。我跟你说过,哥老会各个堂口是互相保密的,除了总舵主和你爹,别人都不知道各堂口驻守的所在地,当年清军可是一攻一个准。从这一点看,秦矗和邱持贵不具备出卖哥老会的条件。这也是大叔把你爹作为第一嫌疑人的原因。”
从风激动起来:“我爹不是叛徒,谁当叛徒我爹也不会当叛徒,大叔您胡说。”
“你爹的嫌疑可以完全排除了。他告诉你接头暗号,让你交出爪角兕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谁也别怀疑了,就是秦矗和邱持贵,要不他们怎么对我下毒手?还陷害您。”
“秦矗和邱持贵也许是为了争夺总舵主地位图谋爪角兕。还有一个可能,秦矗发大财了,见利忘义,想阻止哥老会重举义旗,这样才能保住他的万贯家财。”
“大叔,我问您一件事儿,您说句实话,韩武来是不是您杀的?”
“大叔到天津这么久从没有见过韩武来,上哪儿去杀他?”
“一准是秦矗杀了他,赖您头上。”
“我也这么想过,我留在天津迟迟不走,碍着秦矗的眼,他偷了我的锣槌,嫁祸于我。”
“大叔总算明白了,您早该有这个眼力劲儿,秦矗人这么坏,心这么黑,说他是叛徒还能有跑?铁板上钉钉的事儿!我一定要让他们遭报应。”
“秦矗贪图荣华富贵,所作所为背离了袍哥的行事准则,他出卖了自己的灵魂,也是变节者。但二十年前哥老会遭受灭顶之灾,是不是秦矗所为,大叔不敢妄下判断。”
“大叔,您正好应了那句话——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凭啥要替他打马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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