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海以来这几天天气都好得不要不要的。
天上几乎见不到什么云,一轮暖阳高挂天穹,晒得躺在甲板上的人们懒洋洋的;风也不大不小,风向多是正北或西北风,顺风顺水,若不是“曙光”号不时要停靠无名小岛,只怕现在已经到成山卫了。
天气好,人的心情就好,甲板上无所事事的伙计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闲磨牙,时不时爆发出一阵阵开心的笑声。
并非每个人的心情都好,豆豆现在心情就非常糟糕。
他盘腿坐在甲板下的船舱里,瘪着小嘴一副随时要哭出来的样子,透过舷窗而入的阳光,正正照在他那张留着两道泪痕的脸上,同时也照在他身前小桌上的白纸上,那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天”、“地”、“人”、“丁”等几个最简单的汉字——这是豆豆被罚抄的字,每个字五十遍。
出海的第二天,楚凡就制定了护卫队在船上的训练大纲,体能训练以俯卧撑和仰卧起坐为主,每种每天至少十组,每组不少于100个。
经过了近一个月突击训练的护卫队,这点运动量不在话下,可楚凡新增的两个训练内容却让他们大喊吃不消。
一个是鸟铳的训练。出海之前,楚凡通过刘之洋从登州监军太监手里买来了十支鸟铳和大量的**——银子给得足事儿就办得漂亮,这十支鸟铳是从登州武库里千挑万选出来的,质量还算有保证。
火绳枪的操作极为繁琐,楚凡对整个操作进行了分解,点火绳、挂钩、装药、上弹丸……林林总总分解出来二十多个动作。
每个动作,楚凡和刘仲文两人都亲自带头,一遍遍重复,还不断寻找节省时间的方法。
枯燥单调的动作训练让护卫队员吃足了苦头,练到后面都麻木了,仿佛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练不好可不行,每个动作练下来,用时最长的三个人要被罚做俯卧撑;训练态度不端正的,还要被打军棍。
高强度的训练效果非常明显,“曙光”号第一次停靠无人小岛进行实弹操练时,护卫队打枪还是零零落落,错漏百出;到了第三次实弹操练时,护卫队已经能在三十息里完成一次比较整齐的齐射了。(螃蟹注:本书中1息=1秒,查了很多资料,找不到熟练装填击发鸟铳的具体时间,现设定为一分钟2发。)
“三十息一次齐射是什么意思呢?”
豆豆现在都还记得那天公子背着手给大家讲话的模样——现在不管是护卫队还是船上的伙计,都管楚凡叫“公子”,而刘仲文则变成了“二公子”,这让年纪更大的刘仲文无比郁闷。
“就是说如果敌人挥舞着大刀长矛从百步之外向我们发起冲击的话,我们估计只有一次齐射的机会!”
豆豆记得当时楚公子撇了撇嘴,“所以我们下一步的训练,首先要继续加快装填击发的速度,另外还必须开始练习三段击了;所谓三段击,就是分成三组,三人一组,第一组击发后迅速后撤装填,第二组击发后同样后撤装填,然后是第三组……如果在第三组击发之后,第一组能完成装填的话,我们就将拥有连绵不绝的火力!”
豆豆听不懂“火力”是什么意思——公子嘴里总是会冒出一些听不懂的词儿——不过他却很清楚公子的意思,这么不断循环射击的话,天底下还有人能近得了护卫队的身吗?
公子总是能想出些让人眼前一亮的主意,这是豆豆最羡慕也最敬佩的,所以在鸟铳训练中他很积极很努力,好多动作他的速度都是最快的。
但在公子增加的另一项训练中,豆豆就完全歇菜了。
那就是练字!
当公子把毛笔和松墨发到护卫队每个人的手里时,其他人也许有欣喜若狂的,比如柱子,但豆豆却是无比郁闷。
豆豆姓花,本名叫花泽桐,因为个子小才有了豆豆这个外号。他家是广宁当地的大地主,他又是家族中长房唯一的男丁,是以家里长辈对他极是溺爱。他从小就特别讨厌念书,他爹给他请过三个先生都被他生生气跑了,从那以后,花大少就再没碰过书本。
天启二年广宁之战中,熊经略下达撤退命令后,他家因为家大业大,难离故土,是以家中准备转投鞑子——在家族利益面前,所谓的民族大义就是个笑话——可没想到的是,鞑子不仅要他家的财,更要他家的命!
豆豆被忠心耿耿的老仆抱着冲出已经变成一片火海的花家时,他才十岁。
三年前,老仆带着豆豆流落到了登州,在路上老仆染了风寒,刚到登州便死了,幸而遇到了柱子,沿街乞讨的豆豆才算捡回了一条命。
身份变了,境遇变了,可曾经的花大少仍然对念书写字提不起半点兴趣,所以在这项训练中,豆豆便成了受罚最多的人。
豆豆眼望着舷窗外的碧海蓝天,心中不禁哀叹,公子什么都好,就是这个逼着人念书写字真是要了亲命!
“豆豆!你还在发呆?”柱子气急败坏的吼声吓了豆豆一激灵,扭头一看,柱子横眉怒眼地瞪着自己,“还不赶紧写!公子可说了,写不完的话晚饭就别吃了!”
豆豆脸一僵,鸡爪般抓着笔杆蘸了蘸墨,继续歪歪扭扭地写下一个“丁”字。
就在豆豆咬牙对付笔杆的时候,望亭里的葛骠也在深思。
这帮新招的辽民通过楚凡的训练后,服从性非常好,短短几天的时间便已经彻底熟悉了自己的岗位和职责,让葛骠喜出望外——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