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怡驾崩后,太子李温柩前即位,改元咸通,谥号懿宗。
元昭后晁氏尊封为元昭皇太后,迁出丽鸢宫,移居怡然庭。
听说元昭太后离开丽鸢宫后,将亡故多年的姐姐的骨灰迎入丽鸢宫,其姐不喜喧闹,太后一把大锁锁上宫门,此后降下懿旨,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丽鸢宫内,恐扰了姐姐的清净。
李温承袭国统,即位为帝,自然不能像以往常年居于清凉院,而皇宫是最高权力的所在,也是心火最盛之地,对李温的戾火症十分不利,时常因戾火袭身而罢朝静养,朝政皆由几位宰相代为管理。
即使如此,额头封印仍日益松动,虽新皇即位不宜大兴土木,但为疗养,皇宫中兴工修建一座咸宁殿,李温从长生殿搬出,常住咸宁殿。
长生殿这个名字起的好,长生,自三皇五帝到如今,九州大陆上千年里头哪个帝王不渴望长生,只是这二字用在李温身上难免奢侈。时光一日日流淌,每过完一日,桑海老道士预言他二十三岁的大限就近一日。
我只见过一次李温被冰蛊折磨的惨状,就决计不忍心看第二次,但百姓怎管他们的君王承受什么样的痛苦,只道懿宗皇帝荒废朝政,弃苍生于不顾。
听说晁凰搬入怡然庭后,每日诵经礼佛,闭门清修,不再过问世间之事,是以再也没有召我入宫。
咸通四年夏,我和墨白正计划去往令佛山避暑,晁凰却一道懿旨急召我与墨白入宫。
我接过懿旨,将传旨的宦官恭送出府,忧心忡忡对墨白道:“朝中几年一直相安无事,为何晁凰要突然召见你我?”
天气酷热,他摇着折扇把我从太阳底下拉进庭院里老梧桐浓郁的绿荫下。我感觉不到冷暖,天气再热也无碍,可想到李温身上被封印的戾火,身上竟冒出一身汗:“莫不是温儿的病……”
看我心神不安,墨白举起扇子给我扇了扇风,安慰道:“或许她只是惦记你了。”
因晁凰的懿旨,我和墨白不得不更改行程,动身前往大明宫。
墨白在外驾车,我坐在车篷里打盹,迷迷糊糊之中却感觉马车似乎停了下来,以为路上遇到什么状况,正欲询问墨白,撩开车帘却见马车外空无一人,我心中一紧,恐惧油然而生,小声喊他:“墨白?”
没有回应,我更加害怕,以为墨白遇上了山贼纠缠,又唤一声:“墨白!”
空荡荡的桃林里没有任何回声,鲜美可口的桃子挂的满树都是,换了以往想必定会馋的走不动路,可墨白突然消失不见,很可能是遇到了危险,我哪里还有心情看桃子,自行将其忽略,箭步朝桃林深处寻去。
墨白从来不会不告而别,就算去后院洗马也会支应我一声,我一面走一面胡思乱想,自己把自己吓得心脏砰砰直跳,一股热流向眼眶里汹涌而来。我安慰自己墨白剑行天下无人可敌,就算遇上毛贼,毛贼也不能伤他分毫。这样安慰完,心中稍稍舒坦,继续在密林之中寻找。
寻了许久,远处的桃树间隐隐传来说话声,虽飘渺听不真切,但墨白的声音,即使只有蚊子叫声那么小,我也分得出。悬在嗓子眼的巨石瞬间落下,我拔腿朝墨白跑去。
透过交叠的树枝已能看到墨白玄黑的锦袍,手中轻摇红梅折扇,蓝玉扇坠微微摇晃。他背朝我,并没有很快注意到我。
脚步不由自主停在不远处的桃树后,因为我听到与他相对而立的一个年轻公子的一番话。
年轻公子面容端庄,虽穿的常服,乍看与常人无异,眉眼间却是修行之人超然物外的气度。
“墨公子可还记得蓬莱山的主人?”年轻公子彬彬有礼道:“在下是蓬莱道长的弟子。”
原来果然是修行之人。
“自然记得,在下死而复生,还未报答仙长之恩。”墨白合上折扇,听其声音便能想象他一脸严肃的样子。
“公子生前曾说,此番死而复生并非贪恋人世,只因有执念尚未完成,蓬莱复生术会索取人前世记忆,所以公子将前世记忆写在信中,托付师父在公子复生后把它交给公子,助公子完成前世所愿。只是师父年事已高,施用蓬莱秘术将公子复生之后,便已作古,应允公子之事始终未能兑现。”
年轻道士说完,从袖口取出一卷竹简。
“茫茫人世,除去师父,蓬莱无人知晓公子下落,这书信也一直没能交给公子,直到前些时日,师叔云游九州归来,对我说他在九州凤翔遇见了公子,我这才前来寻找公子,算是替师父兑现了诺言。”
年轻道士将竹简捧在手心里,恭敬地双手奉给墨白:“公子想要完成的前世执念,皆在这封书信中。”
我看着墨白举起握着折扇的手,朝竹简伸去,不知为何有一种疼,悄无声息从指间蔓延至全身,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包裹,无法跳动。
我不想让墨白看到那封书信,这个瞬间,我心里的全部想法,就只有这么一个自私的念头。蓝玉扇坠像一个蓝色的风铃,在桃花林间晃出美妙的声音。
我看向自己的手指,指甲深深嵌进树干里,粗糙的树皮将手指的皮肤磨破,疼痛从指间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地传到心口。我不想让墨白知道他的前世,我不知道他的执念是什么,是一番千秋霸业,或是一位似水红颜,不管是什么,我唯一知道的是,当他知道自己的前世,他就要离开我,去追寻他未竟的心愿了。
可他明明亲口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