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忘了我,我们就重新相遇?
湛儿,这不正是我们今生经历的事么?
他深深望着我,轻轻低头,薄凉的唇近在咫尺,发梢扫过我眼角。呼吸声清晰可感。我一瞬间脸红了,不敢大胆的呼吸,闭上眼别过头,强装镇定地咳了咳:“朱温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我觉得吧,我们要找个他发现不了的地方躲起来。”
“话题换这么快做什么,”他的唇离开我远了一些,声音尤带笑意:“他找不到我们。”
“为什么?”我不明所以,余光扫了一眼四周。这时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被余光所见活生生吓了一大跳。
“这里是……”即使已经猜到了,我依然不能置信。
他笑出声,腾出一只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将我按在怀里更紧:“帝王陵。”
怪不得他说朱温找不到我们,不要说朱温只是一员敌军将领,就算是改朝换代,后代的皇帝也不敢轻易动前朝皇室的陵墓。
我还从没进过陵墓里边,蠢蠢欲动想要近距离细细观赏一番,他摆弄好我的头发。松开另一只手,任由我从他怀里钻出去,扑到棺椁旁,这是一方巨大的鸳鸯合墓。
鸳鸯合墓的前方摆放着红玉打磨出的龙凤喜烛,石壁上贴着大红喜字,一切器具物什都和真正的婚房别无二致。手指触上九尺长的花梨木,棺盖及四周镀金的图案是形态各异的鹧鸪鸟。
“这是湛儿的陵寝!”我掩口惊呼。
墨白眯着眼睛欣赏我大惊失色的神情,笑意留在眼里:“没错,这是我的陵寝,姐姐。”
我惊愕地看着他。
他最终还是看了死前写给自己的书信。得知了自己的前世。
他竟不顾先祖留下的礼规,将自己的陵寝建成了婚房,生前没能够娶我,就把夙愿留在了死后。
“湛……儿……”泪水涌上眼眶。我扑进他怀中。
“我说过等我回来就娶你,”他突然翻身将我压在身下,目光一点点攀上我的双颊,定在我的眼睛上:“嫁给我,姐姐。”
我从来都招架不住他这样的目光,低头咬着嘴唇:“现在?在这里?”
他强硬地抓起我的手贴在他腰际。声音里贯着笑意:“怎么,不愿意?”
“我……”我说不出话,不知是紧张还是兴奋。
在我还活着的时候,常常做一个美梦。梦见龙凤喜烛高燃的洞房花烛夜,他一身大红的喜服,挑开我大红的喜帕。
能嫁给他是我生前最大的心愿,却怀着这个未竟的心愿死去,真没想到死后能够嫁给他,还是在陵墓里。
他执我手,跪在龙凤喜烛之前,杯中合卺酒,是虽湛儿棺椁一同入葬的陪葬。
“合卺为夫妻,至死不相离。湛儿,我等了两世才等到这一刻。”
“来世重逢日,再话嫁娶期。姐姐,这一番话,我等了两世才让你听到。”
没有人来见证我们的誓言,我们之间,也根本不需要人来见证。
酒杯落,墓葬中红帐重重,我搂住他,他修长手指落在我肩头,俯身吻上我的唇,我温顺的闭上眼睛。
他轻轻微笑,身子却突然失去了力气,昏睡在我怀里。
……
从敌营逃出来的路上,他受了重伤。
他是个太逞强的人,永远不想在我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
他在熟睡中才露出痛苦神色,浓眉紧蹙。
我俯下身轻捋他垂在鬓角的墨发,手指停在额头,移到眉梢,眼睛,鼻梁,滑到领口的衣衫。
他并不需要在我面前逞强,他软弱的时候,我才有机会守护他。
躲在陵墓之中将近三日,墨白伤的本来就重,陵墓里没有药品疗伤,也没有吃的补身子,伤口化脓越来越厉害,终在第三天夜里发起高烧,我把我的狐裘和外裙全都裹到他身上,环抱着他为他取暖,他依旧不停地发抖,脸色苍白得吓人。
我心里害怕,在玉璋殿他已险些死过一次,再这样下去,我害怕同样的事会再次发生。我不甘心,我拼了自己的性命助他突围,现在他的士兵们都脱离了危险,为什么唯独剩下他?
我抱着他,心里幻想着,我也听过不少患难的恋人。最终他们的情义感动了上天,那些恋人便死地复生,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我和墨白着实算得上患难,单凭从前的故事全都是活人。而我和墨白都是死而复生之人这一点,就基本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可若要单凭感动上天,那风险实在是太大,毕竟上天实在是太不靠谱了。
不能依靠上天。我必须依靠我自己。现在就是我该守护他的时候。
我低下头,脸颊贴着他的胸口,在他胸前描出平安符的轮廓,小声叮嘱他:“我出去给你找吃的和伤药,你等着我,一定要等到我回来,要不然……”我咬咬牙,更紧的贴向他:“要不然,我可就不喜欢你了。”
我把发间鸳鸯玉步瑶取下,放到他手中。起身离开陵寝。
帝王陵坐落在令佛山上,三天三夜大雪封山,将令佛山变作一座了无人迹的世外仙岛。无数状若鸟羽的无根白花依旧在天空洋洋洒洒,四下皆是素白,寂静无声,偶有几只麻雀扑闪着翅膀从林后飞起,带起一串窸窸窣窣的雪沫。
我已经把狐裘留给墨白,刺骨冷风吹过,我情不自禁缩了缩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