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公子抵着刀尖,倏然站起身,另一只手抢过蓝衣姑娘手里的玉箫,远远扔到一边。
双手紧攥玉箫的蓝衣姑娘被他甩得踉跄一大步。
白衣公子攥着流血的手,低头仔细地端详她:“是他叫你这么干的?”
蓝衣姑娘没有回答,而是摇摇头,淡然闭上眼睛:“是妾身一时起了歹心,与旁人无关,既然被陛下发现了。陛下就请杀了我罢。”
白衣公子没有反应,这样居高临下看了她许久,才拂袖转身。
我终于看到公子的模样,果然是帝王李儇。大唐百年来首屈一指的昏君。
但他修长的身形玉树临风,那双眉眼尽管含了微微怒意,也是温和的,怎样看都是一个气质儒雅的贤良之人,完全不像世人印象里那副昏庸荒淫的模样。
李儇停下脚步:“你们把朕想的太无能了。绿伊到底是怎么死的,难道朕会猜不出?他心里存着什么样的心思,难道朕会看不出?” 他的声音天生温柔,此刻掺了冷意,也很好听。
蓝衣姑娘睁开眼睛:“既然陛下早就知道,又何必冒险留妾身在身边?”话里的内容藏了刀锋,可说话的声音仍旧甜美温柔。
李儇冷笑一声,突然回身扳起通灵姑娘的下巴。通灵姑娘是笑里藏刀,而他和通灵姑娘恰好相反,他的面目虽然是勃然大怒的。可说出的话却像是宠溺:“因为朕已经失去过你一次,朕不愿再失去第二次。不管你为什么来到朕身边,朕都会想办法让你心甘情愿留下。你要朕拿自己的命与你相比,朕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听好了,与你比起来,江山不算什么,天下百姓不算什么,朕的命更不算什么。”
天啊,好一个不爱江山爱美人的皇帝。大唐沦落至此一点也不冤枉他,我心中暗想。
被强扳着下巴,通灵姑娘静静听着李儇把话说完,嘴角仍是恍惚微笑。
李儇的神色渐渐在她的笑容中缓和下来。话锋一转:“但是,朕必须活着。只有活着才能得到你,你明不明白?”
掌心里流出的血落在蓝衣姑娘衣裙上,李儇放开她,迈开步子朝前走了两步,蓝衣姑娘依旧站在原地。
李儇站定。没有回身看她,只淡淡道:“今日之事到此为止,朕只当从没发生过。”
说罢就甩袖离去,我看着他朝我的方向走来,唯恐被他发现后尴尬,急忙转身跑回丰华殿。
一面跑,一面回味着方才那一幕,最近发生了很多我不能理解的事,比如朱温与恭师父样貌相同,比如通灵女孩预知未来,比如栖凤山出现忆景,但这些事和我刚才见到的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如果你看到这样一个人,他明知道有人要杀他,还故意和那个人在一起,而且那个人险些就真的把他杀了,他还一点都不生气,还劝说那个人不要放在心上,你还觉得这个人没有疯,那一定是你疯了。
鉴于我不可能承认自己疯了,我只能得出这样一条结论,李儇脑袋有点不正常。
但我不明白李儇对那个要取他性命的通灵姑娘说“你们把朕想的太无能了,绿伊到底是怎么死的,难道朕会猜不出?他心里存着什么样的心思,难道朕会看不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除了通灵姑娘要杀他,还有谁?
绿伊是谁?
李儇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最不明白的是,通灵姑娘为什么要杀李儇?觉得自己身怀异技,必须堪当大任,为民除害么……
一路胡思乱想着,回到丰华殿时,天已全黑了,李晔早已离开,墨白正独自立在殿门处向外张望。
“干什么去了,这么晚才回来。”看见我安全回来,他嘴上嗔怪地数落我,眉宇间却放松下来:“不怕走丢了么,第一天到蜀中就敢乱跑,真不像话。”
我贴上去偎进他怀中,抬起眼睛:“第一天到蜀中就抛下我和别的男人约会,你才不像话。”
他低头瞪我一眼:“又来。”
我噘嘴:“我就是看着李晔生的好看,又对你敬仰有加,怕他把你拐跑了。”
他无可奈何地轻声笑笑,兀地将我抱紧:“你倒是谁的醋都敢吃。”
我在他臂弯里挣扎着探出头:“你抱我松一点,我要憋死了。”
他戏谑一笑:“那不行,你不抱紧我,我可要跟别人跑了。”
“你……”
我果然不该自寻烦恼,每次想要调戏他的结果都无一例外得被他反调戏,这正是我多年总结下来的不变真理。
皇族在川蜀之地再奢华也比不上纸醉金迷的大明宫,供李儇享用的御宴都不是十分丰盛,我们作为宾客就更没有满汉全席享用了。
简单用过晚饭,我主动到房间里收拾寝具。
我猜李晔一定以为我和墨白是夫妻,原因在于他给我们安排的丰华殿只有一间卧房。
我瞅着床上两套被子发了半天呆,撸起袖管将地面打扫干净,把一床褥子搬到地板上,铺好。
他靠在门边默默看着我干得起劲,非常满意地点点头:“这次挺自觉的。”
我打好地铺,拍拍手惬意地仰倒在床榻上,指着地上的地铺:“我好心帮你收拾好了,”说完又补充:“你要记得感谢我啊。”
他坐到床边来,抱起被子,我胜利地霸占整个床榻,看着他转身,却在一瞬间突然听到心底传来如同踩上碎瓷渣滓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