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新丰隋军大营各处营区升起袅袅炊烟,各部军队正在生火做饭,今日主将到中军帐议事回来,说官军明日要大战,所以晚饭要加餐。
还能加什么餐?肉是别想了,无非是粟米多放一点,煮出来的粥稠一些罢了。
行军打仗,主将依赖的是其部曲,然后就是能打的老兵,其他的兵也就那样,拿着根长矛凑数,打了胜仗分口汤喝,打了败仗就被当做饵丢给追兵。
熬一日是一日,这是大部分普通士兵的想法,眼见着饭点还没到,大家伙在各自营帐内擦拭武器和铠甲。
作为京师附近的官军,虽然待遇好不到哪里去,但也比别处强些,刀牌、弓箭、长矛、裲裆铠,该配的都配齐了,如今天气开始转暖,半新旧的戎服穿在身上也不觉得冷。
战场上到处都是流矢,所以护身的裲裆铠十分重要,虽然甲叶多有锈蚀,但至少能挡箭,当然要是有哪个不要命的偷偷取了甲叶去卖了换钱,那是自己找死怪不得别人。
“呐,这一领裲裆铠穿久了,那些串着甲叶的皮绳就磨损严重,现在就是要检查哪些皮绳差不多要断,赶紧换掉。”
一名老兵在教授另一名士兵心得,两人是同乡,一人当了十几年兵,另一个刚满年纪被征发服兵役,新兵蛋子屁事不懂,所以得靠人多提点提点。
“上了战场呢,前后左右都是人,要是倒霉被流矢射中,那就认命吧,这是老天爷要收你,赶紧找个好人家投胎。”
“阿叔,被箭射中手臂什么的也会死?”
“箭头不干净的话,射中了容易得破伤风,即便不得破伤风,伤口化脓能疼得你死去活来,要是熬得过去倒还好,熬不过去真能生生疼死人的。”
“那怎么办?”
“怎么办?平日里有没有到庙里烧香求佛祖保佑?没烧过的话,就盼着你家祖宗保佑吧!”
“阿叔,那我看不懂旗号听不懂号声怎么办?”
“什么都别想,别人做什么你就跟着做什么,凡事不要出头,知道不?”老兵耐心的传授着心得,“你个瘦麻杆的身材,莫要想着什么立功了,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哦...”
新兵低头检查着裲裆铠,不一会瞥见老兵正在往长矛杆子上缠草绳,好奇的问这是怎么回事。
“长矛捅了人,血就顺着杆子流下来,手握着就会滑,缠上草绳即便浸了血,握上去也不会滑了。”
“那用布缠着不是更好么?”
“你钱多烧的用布缠!”
见着新兵讷讷,老兵继续传授经验,要是真有布条,那就洗干净随身带着,战场上受伤时拿来包扎,至于军医的救治,不是他们这种大头兵能享受到的。
“凡事得靠自己,还有同乡,受伤了还有人扶着你跑,死了至少还有人回去给你家里报信。”
两人正交谈间,却听得外边有人窃窃私语,老兵走出营帐,看见许多人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议论着什么。
“说什么呢这是?莫非今晚加肉?”
“你不知道么?广通仓被周军烧了!”
“扯谈吧!周军从哪里冒出来的?再说广通仓不是有重兵把守,怎么会给人烧了?”
“反正就是被周军烧了,消息都传开了...哎哟喂,接下来的日子可难过了!”
“这消息到底真不真,莫要是周军细作乱传的?”
“你别不信,这可是我在将军帐下做亲随的同乡说的...”
老兵见着大家都在传,一跺脚转回营帐:“一会你吃饭可得多吃几碗,往后粮食怕是不够吃了。”
见着新兵莫名其妙的样子,他把传言说了一遍,见对方还没回过神,先是解释一下为何广通仓被烧会导致粮食供应不上,然后又继续传授心得。
“你细胳膊细腿的,添饭肯定抢不过别人,记住,第一碗只盛半碗,赶紧吃完去排队打第二碗!”
新兵点点头,纠结了一会又问:“那接下来这仗还打不打了?”
“打?粮食都没了还打什么,我看呐,这大隋迟早要完!”
广通仓被烧的传言,如同投入水中的石头在隋军大营里激起阵阵涟漪,向周围不断扩散,范围越来越大。
。。。。。。
大营一隅,某处守卫森严的营帐内,数名将领正在窃窃私语。
“这消息可靠么?”
“可靠,我那族弟是华州田曹参军...”
军营内,按说在未经主帅允许的情况下,别人不许随意打听军情,然而实际情况是各部将领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今日入大帐的传令兵说了些什么,他们不知道,但一样能从别处探得消息。
军营按例不许闲杂人等随意出入,免得细作混进来刺探军情,可实际执行起来却漏洞百出,更别说如此大规模的营寨,许多军队集中在一起驻扎后鱼龙混杂。
各家部曲进进出出,砍柴的士兵也进进出出,其中混进什么人都不奇怪,而将领们就是靠着自己的耳目,获取主帅想要遮掩的消息。
广通仓完蛋了,袭击粮仓的自然是周军,且不说这帮家伙是从哪个峪口冒出来的,堆积如山的粮草化作灰烬,长安城外的大军怎么办?
从别处调也行,但是关中地界的存粮可不多,否则也不用挖广通渠、设广通仓转运粮草,现在临时组织青壮运粮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原、豳、泾三州总管府的粮食本就紧张,许多粮食运到长安屯在太仓,现在只能从州库紧急调粮,只是这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