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荡绵延数十里,如今冬去春来,芦苇干枯易燃,李浑命人在芦苇荡边缘多处点起火,借着东南方向刮来的春风,火势渐成。
大火舔噬着北侧芦苇猛烈燃烧,浓烟滚滚伴随着“噼哩啪啦”响声,稍微走近一些,热浪混合着浓烟,让人有种窒息感。
火借风势,几处着火点开始蔓延成片,火线渐渐向北移动,芦苇荡里惊起许多飞鸟,又有许多野兔等野物惊慌失措外逃。
“使君,这把火怕是要烧上大半日,里面真躲着什么人的话,决计逃不掉了。”
“你们领着兵从两边抄过去,见里面有动静就放箭!”
州兵们看向那越来越旺的大火有些踌躇,火线已经蔓延到将近一里宽,而且还在变长,这一把火烧过去后,芦苇荡怕是要化作灰烬,里面藏有多少兵都得死。
渭水南岸有十余骑疾驰而来,那是增援广通仓的华州援军所派游骑,确定是同州州兵在纵火缉凶便掉头离开。
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李浑有些黯然,广通仓完了,长安城外的大军粮草接济不上,迟早会出大问题,周军若是在关中的长安站稳了脚跟,那么局势就不可挽回。
隋国看来很可能撑不下去,那么李家也走到了穷途末路,六年前尉迟迥起兵反杨,派使者到并州劝时任并州总管的李穆一起举兵,身为其子的李浑当时极力主张站在杨坚这边。
宇文氏失了人心,不值得效忠,尉迟迥派来的使者被扭送长安交给杨坚,所以到了如今,宇文氏和尉迟氏都不会放过他们家。
当年父亲的豪赌,为李家带来了满门富贵,可世事变迁,如今看来是输了。
隋国若是完蛋,别人可以投降,可是他们李家只有死路一条,年前住在长安城内的男丁被周军杀光,对方已经表明了这个态度。
一旦晋王杨广兵败长安,他唯一的出路,就是投奔南朝。
入益州,再乘坐大船顺江而下进入陈国地界,大概能保得一家老小安全,荣华富贵什么就不用想了,能寓居江左了此残生已是老天保佑。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忧心忡忡,唯一的期盼就是晋王能够速战速决,在断粮之前击败周军拿下长安,长安城内有太仓,囤积着大量粮食,凭此可以渡过危机。
“使君,芦苇荡内似乎并无异状。”
“不可掉以轻心,继续点火,把这一片地方烧个干干净净!你们一个个都盯紧了,有动静就放箭!”
大火越烧越旺,浓烟大作几乎占据半边天空,不时有游骑从渭水南岸疾驰而来,待得问明是在搜索周寇后便纷纷离去。
这场火一直烧了大半日才消停,李浑命士兵在灰烬之中搜索,除了发现烧死的野物之外,并无任何人形遗骸。
“使君,都搜过了,这片芦苇荡应当没有藏人。”
“都细细看过了?”
“都看过了,确实没见人的遗骸。”
李浑看了看余烟未散的旷野,面前的芦苇荡已经少了大半,既然没有发现人的遗骸,那么看来袭击广通仓的周军是逃到别处去了。
“奇怪,他们还能逃到哪里去?”
天色渐晚,李浑率领州兵回州城,同州州治武乡距离此处有二十多里,再不回去怕是要误了时辰。
州兵步骑混合以步卒为主,行军速度快不起来,大队人马绕过被焚烧大半的芦苇荡,沿着来路向北面州城方向前进,半途依旧路过大片芦苇地。
渭曲沙苑一带芦苇众多,东西八十里,南北三十里,方才他们焚烧的只是其中一部分,那里最接近广通仓,所以是怀疑的重点。
其他地区也派了人去搜,没发现什么可疑踪迹,既然没有收获,那么周军大概就不在此间。
走了数里地,一切如常,众人的提防之心少了许多,毕竟来的时候没有碰见,回去的路上应该也不会有,总不能死灰复燃...
弓弦声响,箭如雨下,同州兵猝不及防下被射乱队形,道路两旁的芦苇荡里冲出士兵,嚎叫着向他们杀来,李浑见状心中哀叹一声:
成日里打猎,反倒被小兔迷了眼!
狭路相逢勇者胜,李浑久经沙场不会被伏击吓懵,他临阵不乱指挥着部下迎战,而随行部曲也很快投入到白刃战之中。
李家的部曲历经祖孙三代,都是忠诚可靠的战兵,随着郎主身经百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未得郎主命令,即便是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退缩。
双方兵力看起来势均力敌,己方不过是忽然遇袭落了下风,只要能突破对方的一角,就能撕开一条裂缝,最后扭转战局。
李浑如是想,他的部曲也是如此打算,然而被撕开的,是他们自己。
卑鄙无耻,竟然用石灰糊脸!
扑上前的周军先扔出了石灰粉,李家部曲猝不及防之下眼睛中招,只是一刹那间,便被对方趁机撞了上来,血光四溅,一败涂地。
百战精兵就这么折戟沉沙,李浑悲痛欲绝,策马领着同样骑马的部曲冲击周军,这样的举动,让他成为战场上的焦点。
伏击圈外围,二十多名弓箭手弯弓搭箭,向着骑马突击的李浑等人放箭,射的不是人而是马,一只只箭头如小铲的射马箭呼啸而来。
再能忍痛的战马,其肌肉也受不了射马箭的切割,胯下坐骑相继中箭倒地,部曲们奋力为坠马的郎主李浑挡箭,许多人身中数箭,即便身着铠甲依旧鲜血淋漓。
射马箭不能破甲,但射在身上也够呛,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