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温闻言盯着杨济,两人就这么无语对视,片刻后宇文温笑道:“本公还没落魄到放高利贷吸血的地步。”
“国公不想,可防不住合伙人想,不光柜坊,质库之类怕是免不了会出现。”杨济说道这里有些痛心疾首,“质库的名声太坏了,国公万不可涉足。”
“开个柜坊就等于放高利贷?杨司马的逻辑很奇怪嘛!”宇文温开启嘴炮模式,“高利贷暴利,也不过月息超过三分,有琉璃镜高么?”
“下官说的是合伙人偷鸡摸狗,届时国公管还是不管?”
“管,新开的柜坊里,哪个合伙人敢搞高利贷,本公让他在黄州无立锥之地!”
宇文温向来讲诚信,“说杀谁全家就杀谁全家”,前一批私铸铜钱的已经被他合家铲了,既然如今表了态,那杨济也就稍微安心了些。
“国公,下官还有一个担心,黄州商业兴盛,再这样下去大规模放高利贷的情况迟早会出现,届时该如何处理?百姓被祸害得家破人亡,父母官不能不管。”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种事光禁是禁不住的,不过僧侣们是莫要想了,谁敢开质库放高利贷本公就铲掉他的丛林!”宇文温说道这里杀气腾腾。
“做和尚就好好念经敲木鱼,敢做生意置办田产挡路的就上西天念阿弥陀佛吧!”
高,是这个时代当铺的名称,其实就是当铺的前身,是进行押物放款收息的商铺。
南朝已经广泛出现了质库,大多为各地寺庙经营,一般是以善男信女们供奉的香火钱为资本开办质押贷款业务,急需用钱的人把衣物、首饰甚至农具等有实用价值又耐存放的物品拿来抵押,到期归还本息。
说起来好听叫什么“济贫”,百姓把值钱的东西拿来本店抵押,拿了质款去救急,在期限到来之前拿钱来赎即可,质库救你的急,然后适当收费。
实际上呢,质库放款时期限很短,利息很高,往往任意压低质物的价格,借款如到期不能偿还,则没收质物,因此经常导致许多人家破产。
而到了杨济生活的晚明,典当行业已经很兴旺了,朝廷虽然规定典当财物的利息每月不得过三分,但实际上一些当铺肆意勒取,所取利息远远超于此。
那个时代,杨济可是体验过质库(当铺)的暴利,他看过杂剧《施仁义刘弘嫁婢》,其中描写了洛阳城典商刘弘发达的个中缘由,此人以“济贫”为名开了个解典铺,然后开始发家。
用焦赤金化为淡金,将好珍珠写成蚌珠,将未上身穿过的新衣写成“原展污了的旧衣服”,用烂钞支付当款等各种手段获取了万贯不义之财。
这就是真实典当行业的缩影,从南朝出现的质库演变而来的当铺,说是救人缓急的“义举”,实际上就是门暴利生意,加上兼职放高利贷,肥了不知多少奸商,却让百姓咬牙切齿。
质库的出现,自有其原因,典当行业的对对错错也说不清楚,杨济只是不想宇文温走高利贷和典当这条路,因为真是会败坏名声。
若志向只是当个富贵王公,这种事倒是做得,毕竟名声坏些,坐在御座上的更加放心,可要再进一步,那就...
“质库、放高利贷是暴利,可本公不要这种暴利,你且放心,‘贵利温’这种名号是绝对不会出现的,新成立的柜坊也不会放高利贷或者兼营质库。”
因为某种原因,宇文温不太在意自己的名声有些许差评,但这不代表着他就真的不看重名声,涉及到原则问题那可不行。
“国公,何为贵利?”
“啊,那是岭南那边对高利贷的称呼。”
杨济对宇文温自己拿自己名字开玩笑的做法有些无语,这年头大约也只有这位才如此百无禁忌,也亏得只是私下里说说,要是大庭广众之下如此,那真是会被人说成是...
望之不似人君。
“南朝的僧人,已经开办了质库,更何况高利贷哪里都有,这种事物无论好坏与否,禁是禁不住的,只能是想办法缓解。”
说到这里,宇文温许下了一个美好的前景:新成立的柜坊不光控制流通券,还要负责压制高利贷,当然这是长期规划,不信就拭目以待。
“别人是高利贷,那黄州布商成立的柜坊就放低息贷款,商家做生意有恶意压价,那放贷也能来个恶意压利,看谁耗得过谁。”
杨济闻言颇为意外,看来对方的花花肠子比他想的还多,宇文温又透露了一些打算,
所谓唯利是图,想根治高利贷很难,所以换个办法压制却不是没办法,别的地方他管不着,但在黄州地界却有些办法,用严令禁止的方式太简单粗暴,宇文温要以毒攻毒。
“柜坊存储客商的大额铜钱,收取存放费,即便是到了明代的钱庄、票号也是如此,似乎是天经地义,但本公以为不然。”
柜坊、钱庄、票号,盈利模式是为客商提供存放铜钱的服务,收取服务费,另一项功能是借贷,然后演变为高利贷,抽骨扒皮吸血,赚得盆满钵满可名声坏得一塌糊涂。
这是迟早会出现的事物,禁是禁不了,所以要先下手为强,宇文温如今就是要标新立异,所以新成立的柜坊存储钱币时非但不收钱,还要给钱。
“存钱还能有利息!”
杨济听到这里觉得不可思议,自古以来,柜坊、钱庄都是存钱要收费,没听说过哪家是付钱让人来存钱,这感觉就是饭馆不但免费,还给顾客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