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凌冽,雪花飞舞,私第内,礼部官员、治礼郎高士廉正与母亲、妹妹交谈,房里点着小火炉,火炉顶部有烟囱连通屋顶,炉膛里燃烧的木炭闪烁着火光,发出的些许温暖,勉强将房内寒气驱散。
如今长安城里的官宦人家,大多用上了暖气,一到冬天就烧锅炉“供暖”,让起居室里温暖如春,但高家财力有限,用不起这昂贵的“暖气”,只能退而求其次,烧小火炉取暖。
高士廉刚从宫里回来,将天子的话转述给母亲和妹妹:“陛下的意思,是过完年就把婚事办了,礼部选了几个良辰吉日,如今就等咱家来最后确定。”
“吴王如今出镇地方,未听见什么流言,说其有何恶行。”
“我听太学博士们说过,吴王品行端正,举止有度,观音婢嫁过去,想来不会受什么委屈。”
他妹妹高氏听到这里,说:“有劳兄长了,观音婢嫁入天家,受不受委屈,都看她的造化,这门婚事,全凭母亲和兄长做主。”
高士廉见母亲和妹妹没有什么要问的,点点头:“诸般事宜,礼部自有规程,而皇后也会派遣女官前来处理相关事务,聘礼,后日就会送来,这是草拟的礼单。”
高氏接过礼单,仔细一看,愣住了:聘礼之丰厚,让她难以置信。
良田华宅、珠宝首饰、布帛钱粮自不必说,居然还送南洋贸易公司的股份!
虽然只是分红股,但每年分红至少万贯!
两洋贸易公司还有各轮船招商局的股份(分红股),可是下金蛋的鸡,一般官宦人家都未必能“认购”多少,结果
天家果然出手阔绰,高氏拿着礼单,不喜反忧,喃喃着:“天家聘礼如此丰厚,观音婢的陪嫁却日后会不会,会不会”
“小妹勿忧,天子说了,咳咳..”
天子说的话很直白,即将转述内容的高士廉干咳一声,继续说下去:“天子说了,这又不是买媳妇、卖女儿,礼轻礼重,都无所谓。”
“皇子娶亲,聘礼不能少,不然会让人嘲笑天家吝啬,至于新妇嫁妆,量力而行,毕竟新人成婚后是要好好过日子的,又不是要和谁家攀比。”
“再说了,四郎将来成亲,家里有些财力,让人说媒也有底气嘛。”
高氏闻言问:“天子真是这么说的?”
高士廉点点头:“是,为兄一个小小从九品治礼郎,天子没必要故作姿态。”
他见母亲欣慰的笑了,自己也笑着对妹妹说:“观音婢能嫁个好夫婿,想来妹夫泉下有知,也会高兴的。”
“观音婢成了吴王妃,想来那个狂徒,不敢再对四郎兄妹无礼了。”
高氏拿着礼单,看着母亲和兄长,想想这些年的经历,默默点头。
她是长孙晟的续弦,两人育有一儿一女,儿子排行第四,名为长孙无忌,女儿长孙氏小名观音婢。
然而好日子没过几年,长孙晟病逝,没多久,高氏和一对女儿随后就倒了霉:被长孙晟原配之子长孙无宪赶出长孙家,亏得有高氏的兄长高士廉收留,不然都不知该怎么办。
长孙晟生前为天子重用,但爵位和家产都由原配所出嫡子继承(霸占家产),高氏所出子女则几乎什么都没有,眼见着女儿到了待嫁年纪,她不由得发愁。
她兄妹因为出身故齐宗室,身份有些敏感。
高氏的父亲入周之后行事小心谨慎,躲过了历次劫难,得以善终,高士廉为了自保,不敢广交名流,深居简出,三十多岁了,不过是从九品的小官。
她自己,作为一个被夫家赶出家门的未亡人,拉扯着一对儿女,寓居在兄长家。
兄长不仅要赡养母亲,养活妻儿,还得养活她这个妹妹还有外甥、外甥女,手头拮据,没有什么财力。
所以,高氏一没有夫家做后盾,二没有娘家来撑腰,若按着门当户对的说法,她家已经高攀不上什么权贵之家,女儿长孙氏的婚事可不乐观。
结果好运就上门了。
前不久,皇后派人来,说要为吴王说媒,娶高氏之女长孙氏为吴王妃。
能和天家联姻,这当然是大好事,但高氏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因为自家情况不怎么样,她无法理解天子为吴王找王妃怎么找到她家了。
皇子的婚事没那么简单,必然和权贵、武勋或世家大族联姻,以便有个好妻族,为皇子平添助力,所以高氏思来想去,都搞不清楚天子怎么就想到她女儿观音婢。
对此,高士廉一开始也很意外,不过现在有见解:“小妹莫要妄自菲薄,为兄以为,天子是念了妹夫的旧情,毕竟妹夫当年为朝廷奔波,与突厥可汗们周旋,总是有大功的。”
但高氏觉得这说法有待商榷:当年长孙晟去世没多久,继子长孙无宪就把她和儿女赶出长孙家,若天子真念长孙晟的功劳,怎么没见派人主持公道?
这想法,她没说出来,却表现在脸上。
高士廉看出来了,开解道:“那狂徒所作所为,再怎么都是家事,天子能怎么主持公道?”
“莫非特命有司训斥?真那样,狂徒就会对你和颜悦色?对四郎和观音婢低声细语?”
“郑侍郎是怎么对继母的?天子还为此在朝会上训斥了几句,之后郑侍郎又对其继母好了多少?”
高士廉所指“郑侍郎”,即新任吏部侍郎郑元璹,郑元璹之父郑译和潜邸时的天子有老交情,所以郑元璹得父亲余泽荫庇。
郑译续弦萧氏,为梁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