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得皇帝命令,坤宁宫众人不敢起身,皇后连同宫人依旧跪着,倒是站着的桑枝和董鄂妃显得格格不入。

董鄂妃恭送顺治帝离开,待人彻底消失在视线里后,她连忙起身去扶皇后,双膝一曲几乎跪在皇后面前。

桑枝跟在董鄂妃身后,下意识地朝素勒伸出手,然而就在这一刻,跪在素勒身后的蔡宛芸眼疾手快地扶住了皇后娘娘。便是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桑枝恍遭雷击,被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因为——没有哪一个奴才不是时时事事以自家主子为先!比如蔡宛芸,无论来人是谁,哪怕是皇上皇太后,蔡宛芸眼中也只以皇后娘娘为尊。而桑枝自己刚刚,竟然直接忽略身前的董鄂妃,越过董鄂氏想去扶皇后!

她没做出来时,这只是不起眼的一件小事。可她一旦做了,那么,她原来在董鄂妃面前说的那些话就再也不值得相信。因小见大见微知著啊!董鄂妃生就一颗七窍玲珑心,桑枝倘若真的越过她去扶了皇后,只怕任凭桑枝再怎么巧舌如簧舌灿莲花也难逃董鄂妃法眼。只是幸而,幸而桑枝双手只伸到董鄂妃后手肘处。眼见着蔡宛芸扶住皇后,桑枝就在那一瞬间毫无异样的转手扶住董鄂妃。尽管她一颗心几乎提到嗓子眼,终于意识到这次董鄂妃带她到坤宁宫除了以示亲近外,更重要的恐怕是试探。

好险,好险就功亏一篑!

桑枝心中紧张地乱跳,扶住董鄂妃时也对这个女人心生畏惧。董鄂妃的心思何其深!状似不经意间带她来,实则无时无刻不在试探她。是了,桑枝想,董鄂妃又怎么可能不怀疑她与皇后有关系?纵使她在承乾宫时颠倒黑白看似说服了董鄂妃,但事实摆在眼前,她此举确实也解救了皇后的危机,董鄂妃又岂能轻易信她?这会儿故意将她带到坤宁宫来,难道不是想看看她面对皇后被责难时的态度吗?

因着那一惊吓,桑枝反倒吓出急智,看出董鄂妃的真正意图。董鄂妃之城府,桑枝只觉得深不可测。倘若桑枝是诚心实意效忠董鄂妃,那么便该像蔡宛芸忠于皇后那样忠于董鄂妃。对于一个奴婢来说,忠诚二字是最基本的守则。做到忠诚,便是眼里只能看见自家主子。而桑枝眼里,何曾有过董鄂妃?

然而这一刻,桑枝心里明白,无论她到底忠诚不忠诚,眼下都不能对皇后露出半点不该有的情绪。

如果说刚刚桑枝还不敢确定董鄂妃是不是在试探她,那么接下来董鄂妃顺其自然握住她右手说的话,让桑枝彻底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董鄂氏由桑枝扶起来,便顺势握住桑枝的手,嗔怪道,“妹妹也是个痴人,难道眼里只能看到本宫吗?皇后娘娘跪着,你怎敢来扶本宫?”

对自己的称呼是“妹妹”……桑枝心里一咯噔,彻底明白董鄂妃不是个善茬。她不敢多看皇后一眼,垂眸恭顺道,“奴婢是娘娘的人,自然只看得到娘娘,怠慢了皇后,是奴婢的罪过,求皇后娘娘责罚!”

桑枝低着头,说话的声音毫无异样。可是根本抬不起头,甚至不敢想象皇后——素勒听到这番话会是什么表情。她暗自紧了紧喉头,然而神情和手上动作却不敢露出丝毫异样。

也亏得她能拼命表现如常,许久才听到皇后的声音,“承乾宫的人就该好好伺候姐姐,何罪之有。”

素勒声音平平,让人听不出半点异样。桑枝却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偷偷看她一眼,却正对上素勒幽深的眸子,明明暗暗让人看不真切。然而没容她细看,素勒就不着痕迹移开目光,由蔡宛芸扶着转身离开。

桑枝抿紧双唇,只有余光追随着她的脚步,却自始至终低头站着,双手没有离开董鄂妃。

然而,即便如此,她还是听到了董鄂妃轻飘飘的声音,“妹妹想是认识皇后娘娘的吧?”

桑枝心脏陡然一提,但也只是一瞬,即刻就意识到董鄂妃又在试探,迅速反应过来说,“自然。坤宁宫的皇后娘娘,我这样做奴婢的哪能不知道。”她不能立刻出口否认,更不能表现出惊讶无措,因为任何反常的行为都无疑在证实董鄂妃的猜测,所以她只能努力做出身为一个“陌生人”最正常的反应,可实际上,桑枝心里已经开始乱了。

她到底经验不足,哪比得上董鄂妃这等深宫里一步一步脚踏实地杀出来的人物,对董鄂妃接二连三出其不意地试探,桑枝招架地困难。怕的不是光明正大的试探,那有什么可惧?她总归能应付过去。比光明正大试探可怕百倍千倍的是出其不意,在非常细微的小细节里观察端倪,能有如此眼力的绝非常人,偏偏董鄂妃就不是常人。桑枝控制不住地心虚起来,不知道董鄂妃是不是又要在哪里给自己下绊子,然而又不能流露出丝毫紧张神情。这外表如常心里几乎炸开锅的反差,让桑枝的后背很快被冷汗打湿。

董鄂妃似笑非笑看她一眼,“上次你在坤宁宫吃鞭子的事,还记得?”

桑枝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也不知道这里面是不是又有陷阱,可又绝不能不回答,连忙低声道,“奴婢不敢忘。原是奴婢行事不周连累娘娘,求娘娘恕罪!”说着就要跪下去。

不管董鄂妃怎么试探,她总归就要让自己言行举止全表现的一心扑在董鄂妃身上就对了。

董鄂妃唇角勾了勾,顺手拉住她,“过去的事还提它作甚。”

“……”桑枝眼皮一跳,心想,难道是我提的吗?

又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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