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宗走后,杨国忠将王源拉到一旁,皱眉低声埋怨道:“老弟啊,你可不要你为朝廷立了功劳,便可以随意指谪陛下。上次你们四个联袂写来的奏折上便已经出言不逊了。陛下特意叫我进宫来,将你们的奏折给我看,还说了一句‘看来朕不得不答应他们的议和提议了,三人成虎,四人一起上奏,这是逼着朕同意呢。’。我本想提醒你这一点,没想到还没来得及,你便又旧事重提了。”
王源笑道:“左相不必担心,陛下岂会跟我一般见识。再说我说的也是实情。那两位丢了节度使的职位,还不许他们上京接受召见,岂非教人心寒?”
杨国忠板脸斥道:“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心寒?败军之将还想朝廷给他供着不成?再说了,你是不是傻?他们若非兵败,陇右节度使帽子岂能落到你的头上?你可不要犯傻,这种机会千载难寻。你和高仙芝战胜了吐蕃,签订了协议,河西道和陇右道节度使非你二人莫属。在这件事上,即便右相和其他朝臣想生事端也毫无办法。他们没法生出事端来,你自己倒是横鼻子瞪眼的,你对得起陛下对你的厚爱么?”
王源咂嘴道:“罢了罢了,一会儿赐宴的时候我跟陛下道个歉便是,你也不用这么慌张。该我的便是我的,陛下岂会因为这等事便改变了主意。”
杨国忠哼了一声道:“这才像话。话说这一次你确实干漂亮。三路大军只有你剑南军损失最小,战功最大。这事儿说起来我也话腰杆子也硬的很,谁不知你是我杨国忠举荐的人才。”
王源笑道:“多谢左相栽培,否则我哪有今日。左相开心是最重要的。你开心就好。”
杨国忠哈哈大笑道:“越来越会说话了。宫里头说话不太方便,一会儿赐宴之后,咱们去八妹府上长谈。我可是有好多的话要跟你说的。”
王源点头道:“好,赐宴之后咱们再详谈便是。”
杨国忠看了看站在勤政楼旁的围栏边负手看着夕阳的的高仙芝,低声对王源道:“这位高仙芝听说你和他结拜了义兄弟?”
王源微笑道:“是。”
杨国忠点头道:“此人听说有些傲气,这几年着实得罪了一些人。要不然也不会在安西镇这么多年都没有机会调回来,就是因为他的傲气。我曾经试着和他结交过,但这个人很不给面子。没想到你和他居然投缘,也是异数。如今他也手握河西和安西两道节度,此次回京必将有人趋之若鹜。我希望你能抓住他,不要让某些人趁机钻了空子。”
王源微笑道:“你左相都搞不定他,我又能对他如何?我和他只是惺惺相惜相互欣赏,可没想过要对他如何。这事儿我恐怕帮不了左相了。”
杨国忠愣了愣点头道:“罢了,我也就是这么一说,你就当没听过便是。咱们过去喝茶去,冷落了他也不太好。顺便给我说说你们征战吐蕃的趣事来听听,本相也长长见识。”
王源微笑答应,心道:你把打仗当趣事,却不知两国交战这短短半年来死伤了几十万人。趣事没有,血腥残酷之事倒是一箩筐。
半个时辰后,尚食局派人送来了一桌丰盛的饭菜,玄宗也重新出来,面带笑容的招呼众人入座。饭菜的味道倒也一般,宫中的饭菜和外边比起来也滋味也好不了多少。而且陪着皇帝吃饭,也不能大手大脚,吃的其实也并不尽兴。但这御赐宴席是一种荣耀,吃倒在其次,关键是表示皇帝的一种恩宠之意。
酒席上王源倒也巧妙的对之前的冒犯加以弥补,主要是为了让杨国忠满意,其实王源自己是不太在乎的。他不相信,玄宗会从一个明君一下子便堕落到一个连一句逆耳之言都不爱听的昏君。就算他好大喜功,就算他为了美色误国,也不至于到了如此的地步。
宴席之后,又陪着玄宗说了一会话,聊了些和吐蕃之间的战事情形,以及未来唐军在吐蕃边境如何驻守钳制对手的一些建议。直到玄宗明显的有些疲惫之色时,高力士在旁轻轻使了眼色,杨国忠立刻会意,起身带着王源和高仙芝谢恩告辞。
玄宗也不久留,年事已高的他精神大不如前,每日饭后昏沉,睡的很早。就连贵妃娘娘也没有精力去陪伴了,所以到了饭后便需要回去小憩一番。高力士自然会注意到这一点,所以随时到点便提醒。
三人告辞除了兴庆宫来,已经是初更时分。长安的大街上已经空无一人。街道两旁高大的坊墙内倒是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像是被关在笼子里一般。杨国忠和王源先送了高仙芝到馆驿之中歇息,约好了明日一早王源亲自来馆驿同高仙芝一起汇合上朝,这才相互拱手告辞。
杨国忠和王源重新上马,直奔秦国夫人府而去。高大的坊墙上,秦国夫人府的大门前灯笼明亮。几名仆役在兽首铜钉的朱红色的大门前探头探脑,仿佛正在等着什么人。一看到杨国忠和王源的车驾,一名管家模样的老者忙迎上前来笑道:“来了来了,可算是来了。”
杨国忠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老者,肃容问道:“八妹休息了么?”
那老者赔笑道:“知道左相要来,夫人岂会睡下?正在后宅和婢子下棋等候呢。”
杨国忠看了王源一眼,微笑道:“瞧见没?我说什么来着?八妹今晚一定不会睡的这么早。”
王源微微一笑,举目看着秦国夫人府熟悉的大门,这道门自己熟悉的很。门第依旧,不知佳人是否依然。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