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依山尽出现在一座小山丘上。
山丘下是一处村子,村子里只有十来户人家。
这些人家是用黄土夯成的土墙,土墙上搭盖着茅草屋顶,屋顶上有一口漆黑的烟囱。
烟囱里有袅袅炊烟升起,炊烟很直,在微亮的天光里看去,这炊烟的颜色是深灰色的,一直升到数十米的空中才渐渐淡去。
这里是华阳郡的凉风垭,这里距离瘟疫地还有数百里地。
一个少年提着一个水桶走了出来,他来到了村口的一口古井旁,用一根长绳子将水桶放了下去。
他折腾了很久才将水桶提起,水桶里只有小半桶的水,还是浑浊的黄色的泥水。
他叹息了一声,抬头看了看天空,天空很是高远,还有依稀的几颗星辰挂在天空上,看来今天又是一个艳阳天。
“老天爷,再不下雨不要说牛,就连人都会干死了,造孽啊。”少年喃喃的说着,将这小半桶的浑浊泥水提了回去。
依山尽忽然笑了起来,她四处张望了一下,只看见满山的枯草,她缓缓向村子走去,走在了乡间的小路上。
小路的两旁都是荒芜的田地,不要说庄稼,就连野草也没有发芽。
那些本来翻好的泥土都成了土坷垃,甚至田间地里已经龟裂出了许多的缝。
她弯下腰捡起了一颗土坷垃,在手里掂了掂,又笑了起来,这土坷垃就像石头一样,哪里还会生长出庄稼来。
她想了想,将头上那朵黑莲花取下,收了起来,又将那土坷垃捏碎,然后就抹在了黑色的衣服上,衣服看上去就有些陈旧,有了一种风尘仆仆的感觉。
她来到了村子里,便有两条黑狗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两条黑狗却没有发出叫声,它们惊恐的看着她,一步一步的向后退去,然后撒腿就想跑开,跑得远远的。
依山尽又笑了笑,她的脸上就有了两个迷人的小酒窝,她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她的一对细而短的眉轻轻的扬了扬,两条黑狗“噗”的一声便倒在了地上,八条腿抽搐了两下,嘴里轻轻的呜咽了两声,嘴角就有血流了出来,再没有丝毫动静。
依山尽摸出了两根红带子,和一把黑梳子,就坐在村头的石磨上梳起头来。
她的头微微偏着,就有如瀑布般的黑发垂落下来,她很仔细的梳头,然后用两根红带子绑了两个大辫子。
一根辫子搭在肩上垂在了腿上,一根辫子铺散在背上,额间整齐的刘海刚好齐眉,黑的发、黑的眉、黑的眼眸,与白里透红的水嫩肌肤相互衬托,便是一个水灵灵的美人儿。
少年牵着一头瘦骨嶙峋的老牛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出来便是一呆,一双眼睛仿佛不听使唤一样就落在了依山尽的脸上。
依山尽缓缓抬头,一对秋水般的眸子便看了少年一眼,少年心里顿时一慌,脸上浮现出了一抹不自然的笑。
“我从远方来,来这里看看这一场瘟疫,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去,你知道吗?”依山尽轻启朱唇,从磨盘上站起,向少年走来,站在了少年的身前。
少年舔了舔嘴唇,喉咙蠕动了两下,才开口说道:“距离这凉风垭最近的瘟疫地是周口,还有数百里地,如果姑娘要去,还要走很长时间。听路过的官兵说,周口死了很多人,已经被封锁了,姑娘就算是去了,恐怕也不能进村子。只有光明神殿的神官大人们才能进去,你进去了……会很危险。”
依山尽想了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呢?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少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说不出来是什么香味,但少年觉得非常好闻。
“在下常山,家里还有一个老母亲,有一个哥哥去当兵了,还有两个姐姐,其中一个就嫁在周口,这些天也没有了她的消息。”
依山尽转头看了看,便看见了地上的那两条死黑狗。
“哎呀!”
她惊叫一声便躲在了常山的背后,一把抱着了常山的手臂说道:“那里怎么会有两条死狗,好可怕,吓死我了。”
常山忽然感觉到手臂上传来的温暖,也忽然感觉到脖子处痒酥酥的,他的心里又是一慌,扭头看着那两条死狗说道:“那是风三娘家的狗,怎么死了呢?”
“我们进去吧,这狗死得太惨,你去把它们埋了吧,怪可怜的。”
常山想了想说道:“姑娘你进屋子里坐坐吧,埋了可惜,我去把它们处理了炖来吃了。这老天三个月了都没有下一滴雨,朝廷派的赈灾粮食据说还要几天才能送来,家里也没什么吃的了,就尝尝这狗肉,好不好?”
“可是……好吧,我也很饿了。你不是要去放牛吗?我看外面都没有青草,这牛……吃什么呀?”
常山嘿嘿笑道:“没有办法,饿了枯草也得吃一些下去,就像人一样,人饿了树皮也会啃下去的。”
依山尽这才放开常山的手臂,她拢了拢头发说道:“那我先进去看看你母亲,陪她说说话,你收拾好了就回来。”
常山兴奋的点了点头,将绳子套在了牛脖子上,在老牛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老牛忽然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依山尽,便撒开蹄子向村子外跑去。
常山浑然没有注意依山尽好像把这里当成了她的家,他更没有看见依山尽站在门口脸上露出的诡异的笑容。他欢天喜地的拖着两条黑狗向村子外走去,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正在做一个甜蜜的梦。
依山尽耸了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