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顾精神类的病人,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像皇后娘娘这般,既要打理后宫,还要与后宫各势力争斗的人,平时劳心劳力,一旦生病,更是难以伺候。
也难为冬槿,虽身为一个小丫鬟,此时还是一心一意为皇后前路着想,这份心是十分可贵的。
待暖壶内热水沸腾,冬槿在对面的根雕黄金樟茶案前落座,在深褐色茶案的衬托下,冬槿虽是丫鬟,却显出些许温婉大气。
她道一声:“献丑了。”
用热水冲淋茶壶、茶杯,将茶叶投入茶壶内,提起暖壶,白雾蒸腾间,只见素手翻飞,不一会儿,几杯清碧的茶汤已然斟好。
冬槿将它们一杯杯放入一只黄花梨木托盘里,端至桌前,将托盘放下,道一声,“请。”
姜太医鼻端触到芬芳的茶香,“嗯,这西湖龙井,想必是上品。”
“太医好品味,这是内务府专门预留给皇后娘娘的,总共也只有一点。”
姜太医自然明白,这种品质极佳的茶叶,一般情况下只有皇上才有资格喝到。
姜太医端起茶杯轻呡一口,赞道:“冬槿姑娘好茶艺,敢问是从哪里学到的本领?”
冬槿再如何,都只是个丫鬟,当下说道:“不敢当,冬槿未进宫时,家里颇过得去,家母爱好茶艺,冬槿耳濡目染,是以略懂一二。”
四人对坐喝茶。冬槿注意到,姜太医的两个徒弟,都不过二十岁,却不知他们的本领几何?
再过些年,姜太医垂老,宫里的太医是否就是眼前的这些年轻后生?
而那个时候,自己又怎么样?
可笑,在这个深潭一般的后宫里,原是不该想到未来的。
她不禁又黯然神伤,低头不语。
姜太医拿出方才所开药方,再将需要注意的各个事项详细叮嘱冬槿一遍,另外,告诉冬槿,皇后娘娘目前最重要的,是情绪的稳定,万不可拿任何事情来刺激于她。
冬槿忙殷勤致谢。
“另外,我这几日一有闲暇,便过来探望皇后娘娘,穷毕生所学,必定让皇后娘娘早日复健。姑娘不可太过忧心。”
他转身对徒弟说:“把纸笔准备上来。”
徒弟依言奉上笔墨纸砚,姜太医坐定,思忖半晌,便落笔数言,再想再写。如此过了将近两个时辰,天色已然黑下来,他才停笔。
冬槿见他在一张又一张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东西。
“这是针对皇后娘娘之症,平日饮食起居应该注意的事项,是我多年以来行医所得经验,自认十分有用。”姜太医把一叠纸交给冬槿。
冬槿感动得落下泪来,颤声道:“实在是有劳您了,姜太医。”
姜太医感慨,“遇上对主子这么忠心的丫鬟,我还能不拼了我的老命来护皇后娘娘周全吗?”
姜太医告辞,冬槿急匆匆回到司徒皇后身边。
一进白凤阁,便见屋里的丫鬟跪了一地,大红色的织锦回文地毯上,到处都是茶壶碎片、茶叶渣和水渍。
她刚要出声责备,便看到司徒皇后坐倒在地,面色蜡黄,额头冒出的汗水如黄豆一般。
冬槿吓得慌了神,奔过去连叫,“娘娘!娘娘!”
司徒皇后悠悠醒转来,指着门外骂道:“慕容兰馥,不要以为你现在得势了,告诉你,我司徒家才是后宫的主人,你别妄想取我而代之!”
她的声音依旧很虚弱,但含了满腔怨愤的语气,加上虚弱的气息,听来更加诡异。
冬槿拉起司徒千曼,奋力将她扶上睡榻,安抚她道:“娘娘,您才不会被任何人取代。皇上最近只是忙,才没有来看您,等他忙完了这一阵,一定第一个想起您。”
她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司徒千曼终于安静下来,沉沉睡去。
冬槿用帕子拭一下额头上的汗,猛地想起刚才自己用过的一方白帕子……
不暇多想,她走到众丫鬟跟前,问道:“刚才是怎么回事?”
丫鬟们说,皇后娘娘突然大叫大骂,摔了桌上所有的杯碟碗盏,还打了几个丫鬟。
冬槿气道:“不伺候好娘娘,打你们是轻的!娘娘那个样子倒在地上,竟没一个人去扶起来?快将屋子打扫干净,若让外人看见,成什么样子?”
丫鬟们哆哆嗦嗦答道:“实在是……我们不敢走近娘娘身边……”
想起什么,冬槿问道:“难道刚才兰妃又来过?”
“不是兰妃,是她派了自己那边的一个小厮过来,说是送娘娘一件东西,小厮走后没一会儿,娘娘就这样了。”
冬槿狐疑,“你们可知兰妃遣人送来的是什么东西?”
丫鬟们纷纷摇头,“奴婢们不知。”
经过姜太医的一番治疗,明明已经控制住了病情,却因为一件东西而复发。这不是功亏一篑了吗?
一直以来,冬槿对慕容兰馥的恨意都是盲目的,是因为主子而恨一个人。
但今天,她却着实对慕容兰馥咬牙切齿。
见司徒千曼睡眠稳定,冬槿便靠在榻旁,想打个盹儿。
谁知刚有一点睡意,就听司徒千曼说道:“你们都以为我已经人老珠黄,其实你们都错了,你们……”
接下来便没了声音。原来是在说梦话。
冬槿为她擦擦汗,起身度到壁橱前,看到一只十分精致的蓝莲花纹样铁盒。
她认得这种盒子,是一种装西洋点心的盒子,一般人不会拥有。
仔细看,这一只,似乎是往年皇上赏给慕容兰馥的点心包装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