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监贾德全今日是特意来了一趟清杨楼,原因无他,就是因为“无聊。”
吴厚德死了,小顺子“化”了,老太监身旁最亲近的人,都一个个的“不见了”。
这些年他是真有些寂寞,不仅仅是寂寞,是无趣,是近乎无望的无趣。
老太监贾德全觉得很苦恼,身为一个“日理万机”的太监,他总要想办法给自己找点乐子,不然,等到哪天脚一蹬,这辈子,可真是白活了!
胡十九却不知道 一个老太监还能这么有追求,她只是明白一件事,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个名叫贾德全的太监,并不避忌自己的身份,如此堂而皇之的来到清杨楼,恐怕也不只是饮杯水酒那么简单。
她缓步下楼,同时屏退了前来送酒的伙计,亲自为贾德全斟上一杯后,轻声问道:“不知贾公公此次前来,有何指教?”
贾德全白眉一扬,他为胡十九能这么快速的认出自己感到有些自豪。
他捏着帕子,掩口一笑道:“指教不敢当,咱家一个阉人,怎么敢对享誉京城的酒师指手画脚?”
这老太监,是真疯了!
他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自己的身份,胡十九便不能再将他安置此处。
“贾公公,楼上是清杨楼的雅舍,不如您稍稍移步……”
胡十九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贾德全一个漫长的呵欠打断了。
“哟,”贾德全看着停下话来的胡十九。抱歉的一笑道:“真是对不住沈掌柜的,咱家这年纪大了,精神头不济。瞌睡也就特别多……”
他又向着左右张望道:“不去二楼,这里风光独好,咱家还没有看够呢!”
贾德全说着,摆出一副兴致盎然的神态,似乎就像是私塾里偷跑出来的孩童。
胡十九不动神的看着贾德全的“独角戏”,末了,等到对方将那“唱念做打”全套尽兴之后。她方才开口:“那就请公公尝尝我们这里的清风露如何?”
贾德全一半是无聊紧了,一半却是为了试探这个眼前年纪小小,却能在斗酒大会之时。孤军作战,更在其后的献酒大会中识得毒酒,最后甚至将吴厚德一举击杀的小丫头,究竟有什么本事。
他对于胡十九的反应很满意 。自己总算是没有看错人。这个“小东西”值得自己丢掉吴厚德那枚弃子!
“好啊!”贾德全是真高兴,高兴就得喝酒,这是作为一个标准酒客的规矩。
他这一生,懂得最多的,就是规矩。
胡十九亲自呈上清杨楼的招牌酒——清风露。
果然,贾德全才尝了一口,就呸呸呸的吐了出来,他这恶作剧的举动。引来其他人的侧目,同时。清杨楼距离他们较近的几名伙计迅速的聚拢过来。
胡十九摆摆手,示意这些伙计无事。
她笑看着老太监贾德全问道:“这酒,不合贾公公口味?”
“这……”贾德全将酒壶托起,青釉瓶内,装着胡十九精心酿制的“清风露”,他一点一点的将瓶子向下倾倒:“这也能叫做酒?”
干冽的酒香飘散在空气中,不少来的较晚的酒客,贪婪的呼吸着空气中残留的气味:“好酒!好酒!”
胡十九看着那些洒在桌上的“清风露”,她伸手制止了几乎要冲上来拼命的李荷田,只是从其他伙计手中接过抹布,将桌上的酒水仔细擦拭干净:“公公若是还不满意 ,我们再换便是。”
她这话的声音,便没有刚才那般细微。
“公公?”有耳尖的酒客听到胡十九的称呼,便凑了上来。
贾德全半阖着眼,这“小东西”居然不气不恼?他瞄了一眼凑上前来的酒客,蠢相!
他绞着手中的帕子:“那就再来一壶这个!”
胡十九面不改:“好。”
这次,贾德全没有将清风露洒在桌上,他只是将那青釉瓷瓶在手中不住把玩,笑眯眯的看着那些垂涎三尺的酒客们……
这个老怪物要做什么?
李荷田握紧了手中的抹布,他下定决心,要是这个老怪物再敢那么作践十九的手艺,他就毫不犹豫的将这块抹布塞进老怪物的嘴里!
“如此美酒佳酿,贾某一人饮用,着实浪费,不如,贾某做东,请在场诸位同来品尝?”总算,贾德全说出了让李荷田觉得还算中听的话,因此,在无意之间,那块抹布也“幸免于难”。
胡十九眯起了漂亮的眼睛,这个老太监,又打着什么主意?
此时,上一瓶洒在桌上的清风露虽被胡十九擦拭干净,然而空气中,那醇香的酒气却是久久不散。
那几名本是义愤填膺的酒客,在听到贾德全发出的邀约后,纷纷面面相觑,他们似乎忘记了贾德全的身份,犹豫着走上前来,试图要将贾德全手中的“清风露”分一杯羹。
贾德全的眼底泛上一抹暧昧不明的笑容。
胡十九轻蹙眉头,她亲手酿的酒,居然在贾德全的手中,变成了收买人心的利器,这并非胡十九所愿。
但是,忌于贾德全的身份,胡十九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集中精力看他接下来究竟打算如何。
果然,老太监的酒没那么容易就喝到。
贾德全看到面前的酒客就在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已经排成了一列,他转头赞叹的看着胡十九:“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他反复强调此话,究竟是何用意?
胡十九若有所思的看着贾德全手中的清风露。
贾德全发现 自己打从一进这清杨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