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一棵树上蹲着一只乌鸦,元庆冲它吹了一声口哨,乌鸦蛮横尖叫,让元庆想起夏提香的那些令人犯迷糊的英语。
说到大龙,小满说,那是不个不错的兄弟,怕我出事儿,每天带着几个兄弟过来看看,直到感觉我没事儿了为止。
元庆问,大龙倒腾摩托车,没弄个店面什么的?
小满说,不敢,这算投机倒把呢,得偷偷摸摸干,属于“戳狗牙”。
一路闲聊,两个人走近了卫国工艺美术厂。
元庆眼尖,一眼就看见了提着一只皮箱,正往厂门口停着的一辆大头车旁边走的夏提香。
提香哥西装革履,领带飘扬,大背头油光瓦亮,阳光下就像神仙头顶上的那圈金光。
元庆噘嘴指指夏提香,冲小满一笑:“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听见这边有人说话,夏提香姿态优雅地站住,手搭凉棚往这边一瞅,搁下皮箱,惊呼:“恩人来了!”张开双手等元庆过来拥抱。元庆站着不动,心想,装逼你也看看对象呀,老子让你装不成。双方正在对峙,小满沉不住气了,大吼一声:“夏彪子,过来请安!”
夏提香冷不丁打个哆嗦,定睛一看,是小满,腰板顿时塌了半截,提起皮箱过来了:“二位,想死我了。”
元庆伸出一只手让他握了握,笑道:“夏副总这是要去哪里?”
夏提香一笑:“市委要开发利用咱这个厂子,我受肖厂长委派,过去知会一声,我们不答应。”
小满说:“你是市委书记他爹吧?”
夏提香预计接下来小满要关照他的屁股,提前闪到一边,冲大头车里的司机一摆头:“等我片刻。二位,进厂一叙。”
进了一个满是垃圾的大院,夏提香将元庆和小满往一间门口用油漆字写着“老总办”的屋子一让:“这是我跟肖总的办公室,肖总不在,我主持工作。”屋子里全是香蕉水的味道,元庆退了出来:“算了,不坐了,等老肖回来,你让他回家一趟,就说我找他。”
“那就不在这里坐了?”夏提香矜持地点了点头,“也好,咱们去接待室聊,顺便吃个便饭。”
“不用了,”看“老总办”都这么个档次,元庆估计接待室没准儿是个猪圈,“我们还是回去吧,不麻烦你了。”
“那儿的话这是?很不卫生嘛。”夏提香不由分说,一把将元庆推出了“老总办”。
接待室是一间教室样的大房间,四周摆着一圈长条板凳,中间是一张油渍麻花的圆桌,几个灰头土脸正在稀里哗啦往嘴里扒拉面条的女人见夏提香进来,见到猎枪的兔子一样,一哄而散。夏提香走到一个小窗口,冲里面打一个响指:“四菜一汤,两瓶白酒。”
既然进来了,元庆又不好说什么,讪笑一声坐下了。
小满想走,被元庆拉到了身边:“你平常不在家,咱们正好聊聊。”
酒菜上齐,夏提香打开一瓶白酒挨个杯子倒:“企业暂时困难,招待不周,万望海涵。”
小满说:“早知道这样,你跟着我们走好了,我请你去市委食堂吃标准宴。”
夏提香不慢地扫了小满一眼:“三十年河东又河西,莫笑穷人穿破衣……早晚我请你们参加中南海国宴。”
元庆干了一杯,对夏提香说:“你忙,我跟小满聊一会儿。”意思是让他回避。
夏提香将脚下的皮箱提到腿上,一拍:“你们聊你们的,完事儿我直接去市委,咱们顺道儿,我有车,有司机。”
元庆不理他,问小满:“年初的时候,胡金过去接见,我听他说,大勇带着万杰和庄世强投奔了吴长水,有这事儿?”
小满说:“你还是别问了,提起他我就没有情绪……我真不理解,就这么个要脑子没脑子,要魄力没魄力的迷汉,他当年怎么会‘造’出那么大的名声来呢?当年连小军都在他的下面,操。算了,我还是跟你说了吧……是这样,大勇被我灭了威风以后,反扑过一次。那天我跟岳水去陵园看我妹妹,正在烧纸,山坡上下来几个人,有几个家伙的手插在前襟里,估计里面有枪……当时陵园里很多人,我料定他们不敢玩野路子,也知道要跑的话,不但前功尽弃,还容易给他们杀人的胆量。所以我就让岳水老实呆在那里,迎着他们上去了……”
“满弟弟,你傻……”夏提香刚要插话,元庆一个冷眼递过去,夏提香当场噤声。
“夏彪子,你再跟我装逼,我这就让你在厂里当二逼,信不信?”
“说你的,”元庆拉了拉小满,冲夏提香一笑,“夏哥别介意,他就这脾气。”
“那几个迷汉当场就愣了,”小满喝一口酒,继续说,“我趁他们愣神的时候,直接靠上去,抓住一个迷汉的手,带出了他的枪,是一把胡金那样的破喷子,我抓着他的手,把枪顶住我自己的头,让他开枪。我知道,这种破枪反应慢,万一他想搂机子,我可以直接放倒他,拿他当挡箭牌……有几个彪子吓傻了,往后退,我问拿枪的彪子,你不敢是吧?那个彪子手哆嗦,直瞅旁边一个叫蜷毛的小子,蜷毛被我砍过,当时号称大勇的第一杀手。我以为蜷毛会拿枪打,或者抽出刀砍我,可是他没动,对我说,小满哥,拉倒吧……”
“不能拉倒!”夏提香高叫一声,“关键时刻,表现身手,强者气度必须体现!”
“怎么体现?”元庆知道夏提香又要装逼,想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