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河堤上,数百台连弩车在火光的映射下,露出狞狰面目,张开了血盆大嘴,静静等待着猎物的靠近。
司马懿端坐马上,眯着眼睛望着潮水般奔逃而来的北疆士卒,忍不住破口大骂道:“这些小兔崽子,攻城的时候不卖命,逃跑的时候比谁都快,我的脸给他们丢尽了。”
旁边的军司马诧异的看着他,不解的说道:“先生,不是你让他们逃跑的吗?”
“逃跑用得着这么逼真吗?不就是装装样子吗?”司马懿愤怒的撇撇嘴,挥舞着手中马鞭叫道,“跟我半年多了,别的本事没学到,逃跑的本事倒是一个比一个强,丢人啊。”
那位军司马摇头苦笑,要是逃跑的样子不逼真,那能够骗到敌人吗?不过,他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跟上官讲道理,于是急忙岔开了话题,说道:“先生,洪峰马上就要到了,不知太史慈、檀道济和张世杰三位将军能否带着船队抢在洪峰前面杀到小平津和孟津?”
司马懿回头看看波涛汹涌的河面,半天没有说话,突然他高举双手,仰天长啸道:“老天,睁开你的眼睛,帮帮我,帮帮大汉……”
………………
逃卒逃到了黄河边上,巨大的波涛声扑面而来,震耳欲聋。
“咚……咚……”鼓声再响,杀气凛冽。
逃卒喊声更急,人流一分为二,沿着河堤两端急速奔逃。
赵睿骇然止步。
前方人流散尽,但见战旗如林,每面旗帜上都沾满了血迹,每面战旗的顶部都插着一颗蓬头散发的人头。
战旗后面是什么?河风厉啸,战旗猎猎,人头上的乱发漫天飞舞。
赵睿蓦然瞪大了眼睛。
烈焰映射下,正前方一个人头清晰可见,霍然就是自己的亲卫曲军候。
赵睿一阵窒息,猛然转身望向背后的山峰。
黑夜降临后,自己的亲卫曲军候带着六百精锐从邙山城墙上悬绳而下,悄悄潜伏在冶坂津附近的山上,等到凌晨时居高临下射烧北疆军的粮草,以便混乱北疆军,给自己偷袭北疆大营创造机会。谁知现在他的人头就在自己眼前,那山上肆意射烧的士卒岂不都是敌人?中计了……
“撤回去……撤回去……”赵睿一把拉住了身边的士卒,纵声大吼道。
“轰……”赵睿话音未落,山崩地裂一般的响声便震撼了整个战场。
河堤上,北疆军数百台连弩车同时发射,密集的箭矢穿透了一面面血染的旗帜,一路厉啸着钉进了袁军士兵的人群。袁军猝不及防,霎时间倒下一片。
“咻……咻……”刺耳的啸叫声遮盖了黄河惊涛,满天箭矢撕裂了夜空,如狂风骤雨一般射进了袁军士兵人群。
赵睿高举盾牌,率先调头逃亡,边跑边大叫道:“撤,撤……返回关隘,返回关隘……”
北疆军从四周蜂拥扑上,双方士卒混在一起激烈厮杀。赵睿急于逃命,督军奋力冲击,北疆军明显兵力不足,被袁军轻易杀出了包围。就在他们冲出冶坂津大营的时候,一队穿着袁军衣甲的北疆军精锐混进了逃兵中间。
“擂鼓……追……”司马懿一脚踹上马腹,打马飞驰,“告诉追击各部,和逃军保持百步距离,不要肆意射击,以免误杀了自己人……”
“先生,粮草辎重怎么办?就这样烧了吗?”那位军司马追上司马懿,大声问道,“先生,要不要留人灭火?”
“灭什么火?哪来的人灭火?拿下关隘,不要说丢失这些粮草,就算对岸的粮草辎重大营全部被敌人烧了,我们也啥事没有。”司马懿举手吼道,“擂鼓进击,擂鼓进击……”
………………
赵睿带着士卒们在黑夜里狂奔。后方百步开外,北疆军紧追不舍,杀声震天。
大概是因为匆忙的关系,北疆军携带的火把并不多,只能隐隐约约照亮道路,这似乎影响了他们的追击速度。
从冶坂津到小平津关大约十五里,北疆军竟然一直没追上,但双方距离太近,箭矢就在头顶上飞来飞去,北疆士卒的叫骂声甚至听得清清楚楚。这让赵睿和他的手下们魂飞魄散,竭力奔逃,为了加快速度,很多人甚至把武器都丢了。
赵睿率军袭营,关隘由校尉审荣留守。冶坂津方向的大火照亮了夜空,证明偷袭成功,审荣和关内的将士们为此欢呼雀跃,兴奋不已。
审荣一边派人急告孟津关守将韩琼,一边站在城楼上焦急的等待着赵睿胜利归来。偷袭这种事即使成功了,也有可能被对方临死反噬,打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赵睿就是被打得狼狈不堪的逃了回来。跑得最快的士卒在关下大喊大叫,但审荣不敢打开关门。混乱之中,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他宁愿放弃这些士卒,也不敢冒着关隘失守的危险打开关门。
赵睿出现在关下。他把战盔丢了,铠甲脱了,手里就拎着一把战刀。在士卒们愤怒的咒骂声中,赵睿光着膀子,扯着嗓子大叫道:“审荣,给我打开关门。”
审荣指着河堤上越来越近的北疆军大声喊道:“敌人来了,我不能打开城门。请将军带着兄弟们赶往孟津关。”
孟津关距离小平津有二十里。将士们早已精疲力竭,根本无力逃脱追杀。赵睿急了,一把拽下身上的中郎将印绶高高举起,咬牙切齿的吼道:“审荣,给我打开城门,否则我杀了你。就算你叔叔审配亲自来求情,我也誓必剁下你的脑袋给兄弟们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