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士陵园一如既往的破败萧条,秋风里衰草遍地,掩在四周的高楼里,更显得渺小而寒酸。
沿着一条窄小的水泥路,我在青翠欲滴的毛竹里穿行。整个烈士陵园里,只有这几丛毛竹,透着一丝生气。
我爹的墓在靠近围墙边的地方,围墙外是一栋栋的商品楼。围墙里是死人的世界,围墙外人声鼎沸,是活人的世界。
这些楼都是在关培山时代建起来的,春山县第一批住商品楼的人,都在这几栋房子里。
原来陵园的周边只有几栋楼,半年多的时间,整个陵园周围都被高楼包围了。
这是活人在与死人争地!我心里想着,我们这些活着人,为什么连这点地方也不放过?不让地下的人有个安静的世界呢?
远远的看到我爹的墓,心里一痛,差点就要掉下泪来。
爹在生前有意无意给我说过,想在他百年之后回到故乡去。可是我不知道爹的故乡在哪里,我只知道他是个北方人,是个地地道道的北方人。即便在饮食方面,直到他故去,依然与我们有着典型的分别。
爹一辈子爱吃面食,他对大米一点也不感兴趣。可是我娘是南方人,我从小就吃着大米长大,对面食永远都是抱着零食的态度。
我没能完成爹生前的愿望,心里隐隐作痛了好久。
站在爹的墓前,看他的墓清理的异常干净,一根杂草也没有,甚至我能看到地上有烧过纸钱的痕迹。
这是谁呢?我在想。春山县没有我爹的熟人,虽然他在这里打过仗,但离开后再没来过,只有在逝去后,在我表舅的坚持下,将他埋在了这块他曾经洒过热血的土地上。
我四周看去,周围没有一个人。远处高楼上有个人在唱歌。他显然也注意到了我,停住了唱歌,饶有兴趣地趴在栏杆上看我。
我点上香,双膝跪在他墓前,一张一张地给他烧纸钱。
此刻我的心异常的平静,丝毫没有杂念。仿佛我爹就坐在我面前,一口一口吧嗒地抽着他的烟。
我的脑海里全是爹的样子,他开心时的笑,生气时的怒,以及他这一辈子谨小慎微的卑躬屈膝。
眼泪终于没忍住,吧嗒一声掉了下来。掉在燃烧的纸钱堆上,发出噗嗤的声音。
一阵风吹来,卷起灰屑打着转。我的心一沉,低声说:“爹,儿子来看你了。”
说也奇怪,卷起的灰屑落在爹的墓碑周围,再也不动了。
肯定是我爹来了!我在心里喊,睁大眼睛到处瞧,企图能看到爹的影子。可是我失望了,除了秋风吹过毛竹传来的沙沙声,世界显得无比的宁静。
高楼上看我的人没兴趣了,他又开始唱歌。歌声飘过来,我听到是现在最流行的港台歌曲。他是用粤语唱的,似乎字正腔圆。
我抽出两支烟来,点了一支插在爹墓前的土里,自己点了一根,靠着墓碑坐下来。
我要陪我爹坐坐!就好像几年前我爹陪我坐一样。
我从学校毕业回来,因为前途无望,我开始心灰意冷。有段时间我甚至想去卧轨了结自己的生命。那段时间,我爹每天都会陪我坐一会,我们父子会一言不发的坐上几个钟头。
爹会递给我烟,我也会抽。我抽烟的历史,追溯起来,就是我爹的言传身教。
歌声停止了,我抬头去看,高楼阳台上的人已经不见了,只有一条女人的**,像一面旗帜一样的在飘扬。
“你回来了?”一个声音响起,吓了我一跳。
转头去看,朱花语笑吟吟的站在我跟前,手里捧着一束鲜花,轻轻的放在我爹的墓前。
“是你!”我惊讶地站起身,激动得差点张开双臂去拥抱她。
朱花语放好了花,低声说:“伯,我来看你了。放心,我会陪着你,你不会寂寞孤单。”
我心里涌起一丝伤感,咳了一声说:“转眼间就过去四年了。”
朱花语看着我笑,她的笑显得真诚而不带一丝杂质。
“我听说省里来人搞调研,没想到是你呢。”朱花语快活地说:“要是找到你回来了,我一定回去迎接你啊。”
“为什么药迎接我啊?”我逗着她问。
“因为你是我老板啊。”朱花语弯下腰,帮我拍去膝盖上的灰尘说:“走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
“见着了你就知道了。”
“在哪?”
“跟着我走就是了。”朱花语带头往前头走,我只好跟着她,一步三回头往外走。
“花语,我爹的墓都是你在打理吧?”我问,心里的疑云要解开。因为我知道她爹是烈士陵园管理处的主任,即便被调查了,他头上的帽子还是没有摘去。
“不光是我,还有我爹他们。”朱花语头也不回地说:“躺着这里休息的都是先烈,没有他们,就不会有我们今天的幸福。他们用生命换取了我们今天的和平,如果再让他们受委屈,人的良心过不去。”
我又一次感动。这是个多么善良的女孩子啊!我感叹着,甚至嫉妒起黄奇善来,让他拥有这么一个女人,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花语,奇善呢?”我问。
“不知道!”她回答得很干脆。
“不知道?”我疑惑地问:“你们没在一起?”
“早就没在一起了。人家现在升官发财去了,我一个乡下小女孩,没福气享受啊。”她似乎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丝毫也听不出声音上的颤抖。
“什么意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