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启蒙听完我的汇报,一掌拍在办公桌上,铁青着脸半天不作声。
我如释重负般轻嘘一口气,压在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所谓一石二鸟,不过如此。刘启蒙关培山两人,一辈子捆在一起,平时大家都笑脸相迎,你好我好大家好。一旦真遇到事,莫不想致对方于死地。
当年的书记关培山,根本不把县长刘启蒙放在眼里。在关培山看来,刘启蒙就是个迂腐的人,成不得大事。读古书的人,学的都是儒家治国持家的东西。关培山也读过古书,毕竟涉猎少。
关培山十五岁参加学运,学的是一套激进的理论。到后来参加革命建设,把原来学到的一些东西,全部当做糟粕弃之不用。而刘启蒙不同,外面世界烽火连天,他还在小屋里一心只读圣贤书。
两个人因为工作的需要,被组织捆在一起,却永远也尿不到一个壶里。
按理说,刘启蒙贵为一县之长,在政府的层面,他是理所当然的老大。可是关培山不管这一套,要求县政府的所有工作,必须征得县委同意后才可进行。
刘启蒙就像一个怄气的小媳妇,关培山像一个信婆婆。两个人不对眼,处事莫免有偏差。
市委也听到关于他们两个的事,却一直不分开他们。道理很简单,相互制约。
实际情况是关培山能制约刘启蒙,刘启蒙却丝毫撼动不了关培山。
俗话说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刘启蒙终于逮到一个机会。这个机会就是我表舅赴衡岳市履职。
衡岳市的干部,从市委书记陈书记,到所有的市委市政府干部,几乎没有几个外地人。本土干部虽然熟悉工作,却因为太熟悉,未免不结成一张张硕大的关系网。因此在衡岳市官场,官方语言就衡岳地方土话。
衡岳市的干部上电视新闻,张口就是土话,这让很多外地的衡岳人感到丢脸。试想连普通话都说不好的干部,本身的素质有多高?又能带领老百姓干出什么营生?
衡岳地方官场里,父子局长,兄妹书记,连襟科长的现象比比皆是。随便一个猩部,背后站着什么人,谁都不敢小觑。即便一个小小的办事员,或许背后也站着一个高不可攀的人物。
关培山是土生土长的干部,在衡岳市官场里经营了一辈子。他的关系网,不是一句话能说得清楚。拔出他一个萝卜,不知道会带出多少的泥。
因此,刘启蒙放眼衡岳官场,能撼动关培山的机会少之又少。
我表舅就在这个时候空降衡岳市。刘启蒙就像猎狗闻到了猎物味道一样,紧紧跟了上去。
这样一来,关培山的问题开始逐渐暴露,出现了他被纪委约谈的事。刘启蒙得一先机,把县委书记的位子捞到了自己屁股底下。原以为从此天下太平,谁料到关培山摇身一变,成了衡岳市经济领导小组的干部,驾临春山县,派头更大。
关培山不是县委常委,却要参加常委会议。一些关键问题,没有他关培山点头,还成不了事。
刘启蒙心里窝了一股火,找不到地方发泄。
关培山在春山县经营了一辈子,哪个局委办不是自己的人?这些人没有关培山,连条狗都不是。关培山失势的时候收敛了一阵子,等到关培山再驾临春山县,而且出席县委常委会议,原来动摇的人也赶紧跟过来。这样就对刘启蒙形成了挟持之势,任刘启蒙暴跳如雷,他们也是冷眼旁观。
我的上任,多少改变了一些格局。所有干部都知道我有一个市委副书记的表舅,还有一个市委组织部部长的准岳父。有了这些资本,我的腰杆子比别人要粗很多。
我的站队,直接决定这些干部的标杆。
我心里自然十分的明白,因此我在站队这事上,从不表现倾向于那一边。我的这个态度,让干部们也无所适从。
我是不能有太多的倾向性!拒我明白在目前我顺水顺风。可命运这东西谁敢中不会夹杂哀音?
我把麒麟山庄的事一五一十地汇报给刘启蒙,就是送他一个顺手人情。麒麟山庄有事,他刘启蒙功不可没。麒麟山庄没事,弄个动静出来,给关培山添堵,恶心恶心他!
我对关培山还是有成见的。当初他叫纪委约谈我,要不是我自己立翅定,说不定早成了他的阶下囚。
当然,这些与黄微微母女分不开。没有她们夜以继日的赶路求人,没有黄山部长或明或暗的指示,进了关培山的鸟笼子,我还能出得来?
我不是说自己没问题。现在的干部,再清明也经不得查。不查都是孔繁森,一查全是王宝森。一个苏西乡的农产品公司,就能把我颠覆。
干部们谁的屁股底下没屎?
我能安全出来,而且高升,一方面我是他们斗争的结果,另一方面我是仗着裙带关系。
“查,坚决查!一查到底。不管涉及到谁,绝不手软。”刘启蒙余怒未消。
我隐隐能看到一丝笑意从他的嘴角蔓延开去。
倘若郝强侦查属实,麒麟山庄将陷入灭顶之灾。随之而来的各级官员,吃不了要兜着走。
春山县有多少干部涉足其中我不得而知。但我知道,只要在春山县有点头面的人,一定都出入过麒麟山庄。
我知道刘启蒙笑容里的内容。关培山常驻麒麟山庄,这是一件多么让人欣喜的事啊。
现在的关培山,就是一坨黄泥掉在他的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但刘启蒙没想到,我在来他办公室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