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舅的精神出奇的好,从楼上下来,就一直笑得没合过嘴。
中午的阳光在树枝间舞蹈着身子,树下花团族锦,一群雀儿飞过,洒下银铃般的叫声。世界显得无比的宁静,仿佛静止了时间。
刚吃完饭,表舅的司机就到了。表舅要亲自去中部竖秤我的舅妈。
从衡岳市出发,沿着国道去中部省芙蓉市机场,要走三个半小时。衡岳市没机场,所有乘飞机来衡岳市的人,必须在芙蓉市下机。衡岳市到芙蓉市,中间有一条高速公路,通车后就没停止过维修,经常堵车。因此,走国道比高速,在某个时间反而更快捷。
饭桌上我半点没提春山县的事,更没提对我双规式审查。我显出无比欣慰的样子说:“舅妈回来了,舅你要庆祝呵。我得叫上我娘来,舅妈来了,我娘会多活十年。”
何书记奇怪地看着我,似笑非笑:“此话怎讲啊?小风。”
“您看啊,我娘现在一天到晚没人陪着说话,我在苏西乡,一个星期也难得回一趟家。我放心不下她老人家啊。舅妈回来了,我娘就能经常来您家,既可以帮舅妈解除思乡之苦,又给自己找了个说话的伴,多好。”我诚恳地分析。
“有道理。我老姐不能一个人呆在家里。嗯,你小姨晓月不回家看看?”表舅疑惑地问我。
“回,现在几乎全部是小姨在照顾我娘。”
“晓月这人啊,喜欢折腾。这段时间找过我,要注册什么路桥公司。丈夫转业,找个正经事干才好。她偏不听,非要搞公司。公司有那么好搞?”
我没敢为小姨申辩。
“你没参与吧?”表舅盯着我看:“听说,晓月搞什么事,都少不了你的一份子啊。”
我大吃一惊,表舅不会说空穴来风的话,我赶紧表白说:“我也是刚听陈局长说过这事。”
“公路局的陈雅致?老黄的爱人?”表舅沉吟一下说:“老黄好像跟我提起过,说你在追他们家女儿。有不有这回事啊?”
我点头承认,面带羞色。
“上次来家里的女老师,又是怎么回事?”表舅的声调提高了一些,预示着要发火。
“哪是过去的事了。跟这事不搭嘎。”我说,低着头,不敢看他。
“生活作风不能乱!知道吗?小风,你是个干部,一言一行别人都看在眼里。当干部的人,是老百姓的表率,正人先正己。我看啊,你的私生活有点乱啊。”表舅直指我的痛处,毫不留情指责我。
我老老实实地表态说:“舅,我都会处理好。不敢给你添麻烦。”
“怎么处理?”表舅质问着我:“抛弃女老师?你就是陈世美,放弃老黄女儿,老黄会放过你?糊涂褒涂。”表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恨铁不成钢地骂道:“羽毛还没长全,你就敢起飞?”
我诚惶诚恐,表舅说出这些话,暗示着他对我的事很清楚。
一个人对你知根知底,你还想着编一些谎话去蒙蔽他,不是他装糊涂,就是你傻。
“我该怎么办呢?”我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你自己看着办。”表舅起身,接过小梅姐递给他的包,转头对我说:“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芙蓉市啊。”
我高兴得一蹦而起,从他手里抢过包来,谄媚地说:“当然想去。我还没见过舅妈呢。”
司机非常熟悉去芙蓉市的道路,出了城直奔高速。
我跟表舅并排坐在后座,眼睛盯着高速路上一晃而过的各种车辆,不敢开口先说话。
“小风啊,我问你个情况,你们县烈士陵园是不是要搬迁到城外去?”表舅轻拍膝盖,眼睛看着窗外,面无表情。
“这么大的事,我不可能知道,舅。”我诚恳回答他。
他唔了一声,转而问我道:“你们的关书记,是个老干部了,听说春山县县委和政府之间,有矛盾?”
我一听,头肿得比牛头还要大。关培山和刘启蒙的关系,春山县官场里谁不能说出几个故事来。关书记抓意识形态,刘县长抓经济发展。本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事,但关书记往往耐不着寞,毕竟他是书记,党领导一切是基本原则,刘县长拒挂着个县委副书记的衔头,终究属于老二。老二与老大,在权力的分配上,有着天壤之别。
于是在春山县出现了政府是党委的附属品怪圈。即便是县政府要发布的通告或者文件,政府办主任要亲自送到县委办主任手里接受审阅,关书记批示后才能发布。政府基本等于空架子,刘县长就是空架子上匍匐着的一只鸡。
县委与政府各自有一套办公室,两边的主任行政架构一般大。政府文件要县委批示,还得主任亲自送批,政府办主任心里憋着一股火,无奈跟着的主子每日都偃旗息鼓,他又哪敢跳出来指三道四。
我算一棵什么草啊,一个小小的乡长,说一百句话抵不上关书记放半个屁。人微言轻倒是其次,他们领导之间的门道,我哪能清楚?
“我不清楚,也没听说过。”我迟迟艾艾,顾左右而言他。
“春山这几年经济发展不错,老关这人嘛,还做得了一些事。但听说启蒙县长在经济建设这一块,更有思想。”
我连忙点头。从第一次见到刘启蒙县长,他儒雅的风格就让我倾慕不已。
“不说了。我们谈谈私人的一些问题。”何书记语气轻松起来,把背仰靠起来:“小风啊,你现在的工作还好吧?”
“好好好。”我忙不迭地答,心